视野从模糊到清晰。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极高、极远的天空,一种从未见过的澄澈的湛蓝,几缕薄纱般的云彩慢悠悠地飘着。
空气干净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清冽的甜意,涤荡着她被城市废气腌入味的肺腑。
紧接着,视线下移。
她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陡峭山坡的边缘,身下是湿润的青苔和嶙峋的山石。
山坡之下,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几棵从绝壁石缝里顽强探出的虬曲老松,在下方显得渺小如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令一一单薄的T恤后背。她刚才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
没直接摔进深渊粉身碎骨,真是祖宗保佑……等等!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视线,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眼睛。
就在她正前方,不到三尺的距离。
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就那么凭空而立,脚下是令人晕眩的虚空!
一身料子极好的月白色长衫,宽袖在带着寒意的山风中微微拂动,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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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一部分,余下披散在肩头。
面容是极其清俊的,线条干净利落,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但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
眼型是好看的,眼尾微微上挑,本该带点风流意味,可那瞳仁却像是两块千年不化的寒潭玄冰,深不见底,不含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的疏离与漠然。
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是尘埃,引不起半分波澜。
此刻,这双冰封般的眸子正微微低垂,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平静得可怕,像是在打量一件突然出现在路边的、不知名的物件——比如一块挡路的石头,或者……一只误闯入禁地的虫子。
令一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目光下冻住了。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男人好看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这副狼狈惊恐的样子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他薄唇微启,吐出的声音如同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清冽,干净,却也带着能冻僵灵魂的寒意:
“何物?”
两个字,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重锤狠狠砸在令一一耳膜上。
何物?!
他问她是什么东西?!
令一一的脑子彻底宕机了。恐惧、荒谬、死里逃生的虚脱、被当成“东西”的憋屈……各种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
身上还穿着猝死前那套皱巴巴、沾满了泥土青苔的廉价职业套装裙!
一只脚上的高跟鞋不知飞去了哪个次元,另一只还顽强地挂在脚趾上,丝袜在刚才的坠落和摩擦中破了好几个大洞,露出底下青青紫紫的擦伤。
头发乱得像被十八级台风光顾过的鸟窝,脸上估计也糊满了泥巴……
活脱脱一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难民!
这形象,确实不像个“人”,难怪被问“何物”。
巨大的羞耻感和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恐惧。令一一猛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挤出个笑容,证明自己是个有智慧、能沟通的“人”:“我……”
刚吐出一个音节,身体陡然一轻!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缠上了她的腰,像拎小鸡崽一样,毫不费力地把她整个人从湿滑的山坡上提溜了起来!
双脚骤然离地!
失重感再次袭来!
令一一的视线瞬间拔高,越过男人的肩膀,毫无遮挡地直面下方那深不见底、云雾翻滚的万丈深渊!
凛冽的山风呼啸着卷过她的身体,吹得她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深渊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怪兽之口,正对着她无声地张开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