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到抱拳,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谨慎。
“末将初至,观营中将士,勇则勇矣,然…然卫生之状,实堪忧虑。
污秽积聚,恐生疫疠;足疾蔓延,亦损战力。
此非小节,实乃关乎士卒性命、军旅元气之大事!末将斗胆,可否请将军示下,稍作整饬?
例如,划定区域,集中处理秽物;
掘深坑掩埋,或引水冲刷;
严令士卒勤洗濯,尤其…尤其手足;
若有条件,寻些艾草、菖蒲等物焚烧驱虫,或煮水洗涤伤处!
此举虽费些工夫,或可稍减病患,提振精神。”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脚臭”这个敏感词,用“卫生”、“足疾”、“手足濯洗”等词代替。
赵云的目光在陈到脸上停留了数息。
他没想到陈到在立威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安众”之策,竟是如此…“琐碎”却又直指要害的问题。
营中疫病、非战减员,一直是主将心中的隐痛。
这陈到,心思之细,观察之微,远超常人。
尤其那句“关乎士卒性命、军旅元气”,更是说到了点子上。
“可。”
赵云言简意赅,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此事由你负责,在尔部试行。所需人手、物料,报于营司马支应。若有效,可呈报主公,推及全营。”
他给予了陈到极大的信任和自主权。
“谢将军信任!末将定当尽力!”
陈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同时涌起一股干劲。
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不仅能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更能积累声望!
赵云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下,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陈到心上:
“方才初阵,手刃敌兵,可惧?”
陈到浑身一僵。
那种刀锋入肉的黏腻触感,敌人临死前惊愕痛苦的眼神,瞬间涌入脑海,胃部又是一阵翻搅。
陈到强压下不适,沉默片
;刻,才缓缓开口。
“惧。惧其死状之惨,惧己心之颤。然…身处其境,非生即死。惧…无用。唯握紧刀,向前。”
他没有掩饰恐惧,却也坦露了在恐惧中求生的决绝。
赵云的身影顿在原地,片刻后,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似叹息,又似认可。
“心稳,手就稳。惧而不乱,方为真勇。好生熟悉营务。”
说完,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陈到站在原地,望着赵云远去的背影,回味着那句“惧而不乱,方为真勇”。
这句评价,比任何直接的褒奖都更让他感到一丝沉重和…被理解的触动。
这位常山赵子龙,果然名不虚传。
他转过身,看向自己正在忙碌整备的士兵。
牛二被搀走了,剩下的士兵在陈到目光扫来时,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板,动作也更加麻利。
空气中弥漫的汗臭和血腥味依旧浓烈,营地的脏乱也非一日可改。
但陈到知道,自己在这汉末军营的第一步,算是扎下了一个不算稳固,却至少清晰的脚印。
他深吸一口气,那味道依旧难闻,却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集合!”
陈到的声音响起,带着军侯应有的沉稳和力度。
“清点人数!核查名册!报备伤损!动作快!”
ha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