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和明朝一样,都是不准守土长官弃城跑路的。
正在王克圣思量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的时候,韩复再度开口说道:“本官虽然暂时不驻南漳县,但南漳与宜城都是整条战线的组成部分,粮草供应的事情,还望王大人万勿懈怠啊。”
“啊?!”王克圣嘴巴张开,眸光再度凝固。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韩复的兵马都不在南漳县驻扎了,居然还要南漳县支应粮草。
这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王克圣嘴唇翕动,正准备说点什么时候。
韩复已经调转马头,准备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而王克圣尚未来得及做出相同的动作,两骑一前一后,位置交错间,前者将一个折叠整齐的方形纸包递了过来。
迎着王克圣茫然不解的目光,韩复笑着说道:“这是襄京城乐慈药局孙药师所自用的脂粉,比秀红小娘子所用的那种要更好。”
王克圣几乎是颤抖着接过那方纸包,脊背上层层细密的汗珠冒出,一下子就浸透了衣衫。
他昨天晚上正是躺在秀红小娘子的床上,而后者正好向他抱怨过,自己现在所用的脂粉很是不好用!
。。。。。。。
宜城县城关街。
一队士卒的出现,引起了街上众人的注意。
这队士卒共有四人,皆穿着朱红色短身交领棉甲,黑色长裤,以及原色的长筒皮靴。
棉甲上缀着双排铜扣,斜挎着一条同样由皮革制成的弹囊带。
那皮革制成的弹囊带上,有一格一格的孔洞,里面塞有纸筒,不知是作何用处。
在他们的左臂处,还缝成一块圆形制的布徽,上面有着两支火铳相互交叉图案。
这四人分成两排两列,以几乎一致的步伐走在城关街上。
他们互相之间没有交谈,只有皮靴踩在石板路上,踏踏踏的声音传来。
自从崇祯六年冬月,农民军突破明廷官军的围堵,从渑池渡过黄河,挺进中原以后,十来年间,宜城县的百姓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各路人马了。
闯营的、西营的、明廷官军的基本上都见过。
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打扮,这种模样的士卒。
这四个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就很气派不说,关键是连走路的步子也差不多,个头高矮也差不多,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个整体在往前移动。
城关街两侧的居民,起初只是隔着门板往外张望。
但见到这几个红衣兵并没有骚扰百姓的意图,也就有人大着胆子打开门,站到门口看,甚至开始和街坊邻居们讨论起来。
有消息灵通的,认出来这是昨天晚上到宜城县,现在驻扎在城南汉水码头边的襄京提督韩大人的兵马。
这得到另外一个,家里男人在汉水边拉纤的婶子的认同。
那位婶子还进一步的透露,韩提督兵马进驻汉水码头以后,已经将码头边的船只全都征用了,她男人也被征用了,现在正在替韩大人干活。
不白干,每天管两顿饭,给三分银子。
这个消息惹来周围街坊们的羡慕,有几个婆娘打扮的妇女,围找在那个婶子旁边,向对方打听京来的韩提督,还要不要干活的。
那婶子顿时变得神气起来,扬起下巴,训斥起那几个作婆娘打扮的妇女,表示大兵打仗,那是多大的事啊,咋可能什么人都用?
没点本事的,韩提督怎地能看得上?
你当那韩提督是做善事的,三分银子人人都能?啊?
那些作婆娘打扮的妇女,并未因此而气馁,更加热情地婶子长娘子短的叫起来,七嘴八舌的或说自家男人在县衙帮过闲,或说自家男人曾去过襄京或者武昌,或说自家男人当过随军的力夫。。。。。。。
她们例举出自家男人的种种事迹,以证明她们的男人们,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也是能赚这三分银子的,希望婶子她男人能够帮忙介绍一下。
先前那个街坊,见到风头都被胡家婶子给抢走了,忙喊了一声:“咦,这四个兵看着像是往焦大家里头去的。”
一听这个话,那几个七嘴八舌的妇女,全都往街上看了过去,果然看到那衣着气派的四个大兵,往焦大家门口走去。
八卦看热闹的心思,短暂的压制住了为自家男人找工
;作的念头,一众妇人全都伸头张望,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焦大家里出啥事了?”说话的是那个胡家婶子,她看着有些老气,实际还不到三十岁。
另外一个刚才表示,自家男人给县太爷抬轿子的妇人说:“咦,焦大家里的两兄弟,先前不是说去襄京城里投军的么?”
“对。”另外一个妇女说道:“她婶子,你还别说,我记得好像说投的是什么兵马司,不会就是韩大人的兵吧?”
“那怎地这次焦大家里的两兄弟都不见回来?”胡家婶子发出了疑问。
其他几个妇女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她们见识的范畴。
“这四个红衣兵必定是到焦大家里头抓探子的!”先前那个街坊非常笃定的做出了权威的解读:“焦大家里两兄弟,前脚到襄京去投军,后脚襄京的大兵就到咱宜城县来了,天下哪有这等巧事?必定是两兄弟当了贼军的探子,
韩大人派人来抓焦大呢!”
“吓!”胡家婶子身体往家门里缩了缩,脸上泛起了惊恐:“怕不是会连累咱们街坊!”
另外一个家里男人给县太爷抬轿子的妇女则是一口痰啐在了地上,骂道:“杀千刀的,老娘早就看出焦大家里的没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