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而出的时候,阮年忽然想起来自己险些死亡时也这样同颜熙说过,他曾用这样的话反驳自己。
只是她唯独没想到,原来他们两个人若是在各自的轨迹里发展,对于自我的认知竟然出奇地相似。
“担心?”他抬眸捕捉到阮年眼底的神态,“担心我还是担心他……我不知你到底真实还是虚幻,还是说你是我心底一丝与世间的执念。不过,我现在猜你是既定的将来,是吗……”
原本的缝隙还在逐渐扩大,在星宿殿的宫室内基本的术法会受到抑制,逐渐缩小的立足处在催促他们赶紧做出选择。
“羲言。”
“星宿殿内的一切皆来自神界所筑,年岁比我还大,没有别的方法。”
说起来,羲言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这就是与她相关的梦境结局,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梦见她?
这绝不是普通的梦境,为什么呢?
“羲言。”
见对方陷入沉思,阮年再喊了一声,道:“消失不可以吗?”
她手里有玉珠,可以随意在这个世界切换传送地点,只是不知道时间会不会随地点一同切换,但是兴许也能满足危宿的要求。
“我命不久矣,不若为你做件嫁衣,鲛王珠都未寻到,你能走得安心吗?何况……”羲言注意到她手里的动作,“若是使用了也无效呢?我说过,星宿殿来自神界。”
“命不久矣?”
“你不是早已看出来我气息紊乱了吗?”羲言的指尖划过短刃,一滴滴血珠滴落,“神魂集齐后无法回到神界,就连我的神力都在腐蚀中逐渐消逝,本就是残存一息来到这里。”
“你若有什么想问的,我现在都可以回答你。不需这柄短刃,我亦会消散。”
想问的?
羲言都已经在前面尽数说完,何况她本就知道的不多,现在这一幕,哪里还有心思问问题。
“你……非得如此吗?”
“当断则断,这个世界,会同化所有人的修为,也可能是利用些别的手段来控制人心,至于更多的内容,我无从得知。钟音寻过我,而后一人踏上那条路,再之后传来了她的死讯……现在看来,成功了?”
“……不。”
“也对,成功了我便不会见到你。你要寻的鲛王珠也正??x?是我打算寻的,乃上古神器之一,传闻上古神器可以重新开启天梯。”
羲言的语速渐渐加快,气息奄奄。
“还有,你若是对你自己感兴趣,也可以去查一查。我倒想知道是谁让你入我的梦的……”
“想不到竟能与你见上一面。”
“入梦?”
羲言对于自己的死完全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反而十分平静。
时间于他而言亦是一种痛苦,为了报仇多年从未放过自己,死在灵界之前,他已再无责怪自己的心思,摆脱这份枷锁,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天旋地转,房间恢复如常,预示着他们完成了危宿的任务,同样,羲言一命换一命,趁阮年不注意,他将短刃刺入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面容淡然。
“羲言!”
阮年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试图为他疗伤,可芥子囊打不开也就罢了,灵力仍是无法汇聚。
羲言垂眸看着她攥住自己的手,嘴角溢出释怀的笑,能让他死前见到让他夜夜难眠的梦中人怎么不算一件幸事?尤其是如今还能让他浅尝为他所流露的那一抹愁容,倒是很有意思。
细细想去,又觉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过得生活未免太让人艳羡,毕竟他获得了许多他未曾得到的情感,现在亦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低头。”
“什么?”
“……”
听不清羲言到底在说什么,阮年低下头附耳在他的唇边。
玄翎由他化为一枚玉簪,轻轻插入阮年的发间,青与白看着并不显突兀。
“你说什么?”
“我说,很衬你,玄翎便留给你了,虽说我死后不能为你所用,但做个配饰何尝不可?”
羲言的呼吸撩起她耳侧的碎发,字字句句听得很清晰,她不觉晃神。
消散而去的灵力萦绕在他们之间,阮年能感受到他的心绪,遗憾的平淡的释怀的,让她想起此前初次见到颜熙之时,也是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人。
躺在自己膝前的他,愈发变得虚弱,身体逐渐透明,即将消失,弥留之际,唯有那双眼睛仍有几分神采,笑意盈盈。
“你这滴泪,是为我流的吗?”
“……”
阮年缓过来才知自己不知何时又流泪了,竟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她抹掉眼角的泪痕,动了动唇。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眼前的人化作星点的微芒彻底烟消云散。
*
心口骤然的疼痛让颜熙瞬间惊醒。
看向窗外一如往常的夜色,他才算有了几分真实,自从落入下界他就在经历各类各样的梦境,有些与阮年有关,有些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