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脸上堆满近乎谄媚的笑容,语气热络的道:
“远山叔,对不住,对不住!都是家妹不懂事,从小让我姆妈给惯坏了,这才惹您生这么大的气,害您遭这罪!您放心,这医药费啊,全算我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随手带来的几盒包装精美的营养品,特意摆放到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
随即扭头,对身后跟班提高了音量,像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
“二锤!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去把医药费给缴了!再去跟医生好好说说,务必给我周叔安排最好的治疗,要“特殊照顾”好,听见了没?”
林富军的这番做派,像一剂强心针打在了张桂花身上。她原本铁青的脸瞬间放晴,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看向林富军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和热切。
一旁的王凤英见状,嘴角用力向下撇着,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
“真是没见过眼皮子这么浅的!几盒东西、几句空话就找不着北了?”
病床上的周远山却依旧面沉如水,目光落在自己麻的左手上,对林富军的表演和妻子的反应置若罔闻,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直沉默旁观的周远川,看着自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弟弟正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他往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富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林家侄儿,你既开了口,我这也得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秀芳嫁进我周家,是低嫁了不假。可自打她过门,地里的活计、灶上的活计,她可是没沾过一个手指头。过的可以说是“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
就这,她这脾气还越见长,半点不知收敛!今天要不是我家老婆子懂点医术,我这弟弟指不定就去了。你说说,我弟这把年纪了,经得起她这么折腾吗?”
周远川顿了顿,眼神愈严厉:
“远的我们不提,就说近的!要不是她当初,非要搅黄我家清和的好姻缘,我侄子能气急败坏地找上你们林家?能闹得现在他连家都不敢回,音讯全无?
你们林家的女儿,我周家是管教不了。可凡事,也得讲个分寸,有个底线,这么下去,是真的要出人命的。我们结亲可不是想要结仇的!”
周远川这番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控诉,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富军那张堆笑的假面上。
他嘴角的弧度骤然僵死,眼底阴云翻涌,腮帮子不受控制地绷紧、抽动。
自打娘胎出来,还没人敢这样指着鼻子数落林家的不是!一股邪火直冲他的天灵盖,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拽住了他:账本还未到手,周清和还未露面,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林富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强行将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戾气,压回胸腔深处。
心里暗骂一句“老匹夫!”,然后脸上重新堆起笑容,
“周二叔您说的对!”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秀芳确实被我们宠坏了,行事有点荒唐!就连我二叔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气得不行,所以让我赶紧过来医院看看。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教育她!”
接着,他迅从口袋掏出鼓鼓的皮夹子,两根手指精准地捻出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周叔,您受罪了!医药费我会全包,这两百块钱,您务必要收下,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我向您保证,秀芳以后绝不敢再顶撞您半句!”
话音未落,他已不容分说地将那两张硬挺的钞票,用力地、几乎是拍按进了周远山那只无力摊在身侧、尚有些麻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