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则显得有些焦急,她更希望我立刻做出“伟大”的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我。
不仅是在期待我对“救不救朝廷”的决断,更是在等待我对“如何整合安西内部权力”这一核心问题的表态。
韩将最敏感、最现实的问题摆上了台面,我无法再回避。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政治手腕,来驾驭这错综复杂的局面了。
我缓缓站起身,走向那幅巨大的地图,目光在安西与中原之间逡巡,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盘棋,需要一步一步下,而第一步,必须落在安西内部这最关键的一子上。
韩的话语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所有宏伟蓝图之下最血淋淋的现实。
会议室内的激昂、野心、算计,仿佛瞬间被冻结。
一切犹如一个巨大的圆圈,经过漫长的争论与膨胀的幻想,又无可避免地回到了最初的原点,甚至是一个更为棘手、更为私密的原点。
我本意是通过连续的战争胜利、通过这场论功行赏并筹划未来的会议,来转移注意力,试图淡忘、或者说暂时搁置母亲那强烈到令人心悸的“求婚”请求。
我将精力投入到整合军力、讨论天下大势之中,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个关乎伦常与个人命运的问题自动消散。
但如今,韩冷酷而清晰的剖析让我明白,这件事,避无可避。
我想要整合安西,握有绝对的权力去实施任何战略——无论是东进勤王还是伺机而动——都必须有母亲的全力配合与正式授权。
没有镇北司统领的印信和镇北军的协同,朔风军再强,也只是割据一方、名不正言不顺的私军,东出必然束手束脚,甚至可能引内部分裂。
而母亲那偏执的意志早已表明,她的配合,她的禅让,其筹码和前提,恰恰就是那个我最想回避的要求——娶她,彻底满足她那悖伦的占有欲。
权力与伦常,野心与禁忌,如两条毒蛇死死纠缠在一起。
思索再三,指尖在冰冷的黑檀木桌沿上无意识地敲击,脑海中飞权衡着利弊、风险与那令人窒息的代价。
会议室内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我的决断,这决断不仅关乎外部战略,更将决定内部权力的走向。
终于,我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与挣扎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所取代。
既然避不开,那就先解决能解决的,同时为那最终的谈判积累足够的筹码。
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晰、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百里玄将军!”
“末将在!”百里玄霍然起身。
“命你即刻返回阿尔泰山大营,整顿本部及附属部族兵马,凑足两万精锐骑步。”我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弧线,“从阿尔泰山东麓出击,不正面硬撼,专事骚扰匈人左贤王部侧后!焚其草场,掠夺其牲畜、人口,断其补给线,最大限度地压缩其战争潜力与持续南侵的能力!此路偏师,贵在神、狠辣、持久。”
“由黄胜永将军负责协调朔风军主力为你提供远程策应及必要时的支援通道;韩将军,你的军校一期优秀学员及部分教官,可编入百里将军麾下参与实战历练。此方向一切行动,临机决断之权,由百里将军全权负责!**”
“末将遵命!必让左贤王部寝食难安!”百里玄抱拳,眼中燃起好战的光芒,这是最适合他风格的任务。“韩玉!韩全!公孙赫!”
“末将在!”三人同时站起。
“以韩全为主帅,韩玉为先锋,公孙赫为副帅。统合朔风军精锐及附属屯垦兵,计三万兵马。”我的手指重重点在甘肃行省的位置,“东出玉门,直趋甘肃!要目标以最快度,解除朝廷在甘肃残余军队的武装,全面接管甘肃行省所有城池、关隘、府库及行政体系!”我目光森然“记住,是接管,不是劫掠。我要的是一个完整、能为我所用的甘肃!同时,竖起保境安民的大旗,庇护甘肃免遭匈人溃兵或趁乱流寇的袭击。敞开通道,接纳、安置西逃避难的关内百姓,来者不拒,妥善安置,此为长久之计。”
“作战层面,视情况可与百里玄将军东西呼应,配合打击深入甘肃境内的匈人游骑。但核心是站稳脚跟,消化甘肃!”我一字一顿,斩钉截铁“无论朝廷最终是存是亡,无论内阁那纸空文是否算数,这甘肃,我韩月要定了!**”
“末将领命!必为少主拿下甘肃!”韩全、韩玉、公孙赫肃然应诺,肩负起开疆拓土的重任。“薛夫人,子车文夫人。”
“妾身在。”两位美妇连忙起身。
“甘肃方向三万大军以及后续移民的粮草、被服、军械补充,物资转运,由你二人统筹负责。以安西银行为枢纽,调动何氏、李氏等所有相关商团力量,我要看到一条从安西直通甘肃前线、高效运转的补给生命线!不容有失!”
“妾身必竭尽全力!”薛夫人与子车文夫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重任与机遇。“韩将军。”
“末将在。”
“你的第二期军校所有学员,除必要留守教员外,全员携带装备,随韩全部东进!甘肃将是他们最好的课堂。同时,传令仍在高原清剿残匪的各期士官生,任务完成后不必返回原驻地,全部调回镇北城待命。我有他用。”
“是!末将立刻安排!”韩眼中精光一闪,明白这意味着更大规模的军事动员和人才储备。
一连串的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勾勒出一个进取与务实兼具的庞大战略轮廓北线骚扰削弱强敌,东线果断夺取实利,后勤全力保障,新生力量投入锤炼。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棋局,展现了我不愿被动等待、主动塑造局势的决心。
然而,下达完这些命令后,我并未感到轻松。
相反,那股无形的压力更重了。
我缓缓坐回主位,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了那幅巨大的地图上,但我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地图,看到了那座镇北司的深宫,看到了母亲那殷切而偏执的目光。
所有这些部署的顺利实施,最终都绕不开那个原点,那个我必须去面对、去解决的核心问题——与母亲之间,关于权力与情感的最终谈判。
会议在一种肃穆而充满行动力的气氛中结束,众人领命而去,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
我独自在空旷的会议室中又坐了片刻,指尖抚过冰凉的桌面。
该来的,总会来。
是时候,去见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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