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
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和一阵阵粗重、压抑的喘息。
林天浩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指在黄花梨木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笃。
笃。
笃。
每一声,都像是踩在失败者心脏上的鼓点。
他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也知道,对方此刻是何种心情。
终于,那压抑的喘息,化作了几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为什么?”
赵立春的嗓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充满了不解与疯狂。
“我……不明白。”
林天浩的敲击停下了。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你不必明白。”
“你只需要接受。”
这平淡到近乎漠然的回应,彻底点燃了赵立春最后的理智。
“接受?我凭什么要接受!”
电话那头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嘶吼,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林天浩!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执掌汉东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我为这个国家流血拼命的时候,你的祖宗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我的人脉,我的根基,遍布整个汉东,延伸到中枢!我提拔起来的门生故吏,能坐满一个礼堂!”
“我一句话,能让汉东的经济倒退十年!我跺跺脚,整个汉东官场都要抖三抖!”
“你呢?你有什么?”
“不过是一个靠着投机取巧,赚了点钱的商人!一个暴户!”
“你凭什么赢我?!”
“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疗养院内,赵立春通红着双眼,将桌上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茶杯、文件、笔筒……一片狼藉。
他像是疯了一样,对着电话怒吼,泄着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屈辱和不甘。
他所建立的权力大厦,他引以为傲的规则体系,在一夜之间,被人从地基开始,摧枯拉朽般地彻底粉碎。
而他,甚至到最后都不知道敌人用的是什么武器。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咆哮与破碎声,林天浩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京州市的璀璨夜景。
万家灯火,车流如织。
一个崭新的商业帝国,正在这座城市的心脏地带,以前所未有的度蓬勃生长。
“赵立春。”
林天浩开口,打断了对方的嘶吼。
“你说你为国家流过血,你说你功勋卓着。”
“我不否认。”
“在那个需要用人命和牺牲去开疆拓土的年代,你这样的人,是时代的英雄。”
电话那头,赵立春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一些,似乎在等待下文。
“但是,”林天浩话锋一转。
“时代,是会变的。”
“当开疆拓土结束,进入守成和展的阶段,国家需要的就不再是莽夫的牺牲,而是智者的创造。”
“你所谓的功劳,是你用来交换权力的筹码。你所谓的人脉,是你用来巩固私利的工具。你所谓的规则,是你用来打压异己的枷锁。”
林天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赵立春权力的外衣,露出里面腐朽不堪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