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沉。
高小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香水与决绝混合的复杂气息。
林天浩依旧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的璀璨灯火在他脚下铺陈开来,宛若一片沉默的星海。
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上来。”
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他挂断电话,转身坐回沙,为自己重新沏了一杯茶。
不多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
门开了,一身警服笔挺的祁同伟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带着一股属于体制内精英的锐气与干练。
“先生。”
他站定在林天浩面前,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恭敬,却又不失一个省公安厅厅长的身份与气度。
林天浩没有让他坐下,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出规律的轻响。
一下,又一下。
整个房间里,只有这单调的声音在回荡,无形的压力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祁同伟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他不知道先生深夜召见,所为何事。是关于赵瑞龙,还是关于高小琴?亦或是,汉东的棋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他的大脑在飞运转,将所有可能性都过了一遍。
“同伟。”
林天浩终于开口。
“你是一把好刀。”
祁同伟心中一凛,站得更直了。这是先生对他的肯定。
然而,林天浩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一把被困在石头刀鞘里的刀。”
什么意思?
祁同伟的脑子嗡的一声。
石头刀鞘?是在说他公安厅厅长的身份吗?这可是他半生拼搏,赌上一切才换来的位置!是他在汉东立足的根本!
“先生,我不明白。”他沉声回应,试图维持镇定。
林天浩抬起手,虚空一点。
他面前的茶几上,一道光幕凭空展开,上面浮现出一份档案。
不是警方档案。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冰冷数据与逻辑链条的分析报告。
标题是:【祁同伟:能力评估与思维桎梏分析】
祁同伟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死死盯着那片光幕。
【优点:行动力强,坚韧不拔,具备极强的刑侦能力与反侦察意识,社会关系网构建能力优秀……】
这些都是对他的精准侧写。
但他更在意的,是下面的内容。
【致命弱点:】
【一:思维惯性。过度依赖体制内权力结构,将职务晋升视为解决一切问题的核心手段。该思维模式极大地限制了其行动的想象力与自由度。】
【二:格局局限。视野局限于汉东一省之地,对更高层面的力量运作模式认知不足,缺乏全球化视野与跨领域资源整合能力。】
【三:手段单一。解决冲突的方式倾向于利用公权力进行降维打击,面对同级别或更高级别的对手时,手段匮乏,容易陷入被动。】
一条条,一句句。
宛若最锋利的手术刀,将他的灵魂一层层剥开,把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弱点,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这是什么?
这是谁做的分析?!
祁同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不是人能做出的分析!这简直是……神明对凡人的剖析!
他引以为傲的权谋,他赖以生存的手段,在这份报告面前,幼稚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