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舍命救人”改成“舍身护境”,把“一时冲动”润色成“恪尽职守”。
七天后,礼神院那个负责审核季度祀典的老学究,在一堆如同嚼蜡的公文中,昏昏欲睡地给编号为“庚申-三零七”的条目盖了个“准”字戳。
直到那枚鲜红的大印落下,老学究也没意识到,他刚刚亲手批准了一个被天庭驱逐过的瘸子成为了“守稚铁神”。
青蚨娘站在客栈二楼的窗边,看着远处那一闪而逝的金光,冷笑着将袖中的原始底稿撕得粉碎。
“你们要规矩?那我就给你们一个天衣无缝的规矩。”
风起青萍之末,浪成微澜之间。
但对于谢无歧来说,这场风浪却是实打实的血肉磨盘。
他不是逃出来的——他是把自己剜出来的。
星枢台的锁神链贯穿胸膛时,他咬碎了最后一道本源咒印,引爆体内残存的监察之力。
那一刻,三百年的神职记忆如沙崩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灰烬里燃烧:不能死在这里。
他拖着半截烧焦的脊骨,在雷火余烬中爬行了两个时辰,直到身后那座悬浮神殿沉入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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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星枢台后的第三个时辰,他在一片荒芜的峡谷中被截住了。
三十六名雷部神兵,结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电网。
紫色的雷蛇在空中狂舞,每一道都精准地咬向他已经残破不堪的神躯。
他那件曾经象征着无上威严的掌印红袍,此刻成了最好的靶子,被烧得焦黑一片,挂在身上像是一面残破的战旗。
“谢无歧,束手就擒吧!没了神格,你挡不住这九天应元雷!”领头的雷将声音冷漠如铁。
谢无歧没说话,只是用那截从自己胸口抽出来的肋骨,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去。
他笑了,笑得有些讥讽。
谁说他没了神格?
就在那雷霆即将轰碎他头盖骨的瞬间,奇迹生了。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而是一点光。
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的、带着烟火气的光。
那是三十六州大地上,无数百姓在自家窗台、案头点燃的一盏盏陶灯。
灯很粗糙,有的就是个破碗装了点油,但那灯壁上,无一例外都刻着那个曾经在黑暗中为他们拾起过名字的人。
谁都记得那个雨夜。
城西大火,所有人都跪着求风伯止风,只有他闯进火场,背出十七个孩子,最后一个是他根本不认识的乞儿。
一点光微不足道,但千万点光汇聚在一起,便是一条倒流的银河。
那条银河逆流而上,狠狠撞进了那张不可一世的雷网之中。
轰——!
雷霆消散,虚空震荡。
一道由无数人间烟火气凝结而成的虚影,稳稳地挡在了谢无歧身前。
那虚影没有五官,却带着一种让人想要落泪的温暖。
谢无歧踉跄着半跪在地,耳边似乎听见有稚嫩的童声在远处齐声念诵:“谢大人不怕神,也不怕官,他是我们的判官爷。”
判官爷。
这三个字,比什么“掌印帝君”要沉得多,也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