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灯回过头,脸上没有丝毫悲戚,反而带着一种释然的笑意。
“谢无歧,你错了。”她指了指头顶那张璀璨的共忆网,“他们拜的从来都不是‘幽冥司’这块招牌,也不是我沈观灯这个精明的商人。他们拜的,是那个敢让他们被记住的自己。”
她顿了顿,身形开始缓缓下沉,一点点没入脚下的《英灵录》石碑中。
当她的脚踝没入石碑,夜嚣子猛地跪地,抓起一把灰烬按在额上——那是契约的残渣,此刻竟在他掌心微微烫。
“老板……”他声音沙哑,“下次开张,记得留个股份给我。”
石碑震动加剧,空中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文字,仿佛有人用尽力气写下最后一笔:
——“账本,烧了。”
沈观灯回头一笑:“你鞋上的字,比我这招牌还亮。”
“从现在起,世间再无沈老板,只有引灯人。”
随着她最后一缕意识的主动剥离,那本原本死气沉沉的石碑轰然震动。
一股宏大而纯粹的意志冲天而起——她将自己化作了一个符号,一个概念。
只要世间还有人不愿遗忘,只要有人呼唤“幽冥司”,那便是在呼唤她。
这就是她为自己设计的最后一个“人设”——公共神格。
然而,就在这神格即将成型的刹那,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气息陡然降临。
黑山深处,那口镇压了千年的漆黑棺椁彻底崩裂,木屑如墨蝶纷飞,落地即腐。
一个身披残破史书长袍的老妇凌空踏出。
她没有脸,面部只是一团不断翻涌的灰色雾气,那是被她吞噬的无数岁月的残渣,雾中偶有残缺的名字一闪而过,随即湮灭。
归寂子,也是曾经的黑山老姥。
“愚蠢。”
她的声音像是两块腐朽的墓碑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蚀骨的寒意,连空气都凝滞成霜。
“记忆是痛苦的根源,是因果的枷锁。吾乃初代守忆人,看尽了人类因执念而导致亡魂滞留、天地混乱。唯有忘却,唯有焚尽一切,方能回归太初的宁静!”
她抬起枯瘦如柴的手臂,掌心赫然握着一只还在滴血的“焚忆火折”。
那火折上的火焰是灰白色的,不带一丝温度,却让在场所有的鬼神都感到了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火不烧肉身,专烧“存在感”。
一旦沾染,世间关于你的一切痕迹,连同别人脑海中关于你的记忆,都会被彻底抹去。
“天轨监那帮废物,只知道维护秩序的齿轮。”归寂子冷笑,手中火折猛地掷出,化作一条灰白色的火龙,咆哮着冲向铭世堂,冲向那刚刚诞生的共忆网,“既然你们想记得,那我就让你们彻底变成空白!”
火龙未至,恐怖的威压已让忘川河水瞬间静止,水面凝成一面巨大的冰镜,映出众生惶然之相。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一直趴在沈观灯消失处的织忆蛛猛地昂起头。
这只平日里只会吞吃残渣的小东西,此刻却像是了狂。
它脑后那些平日里视若珍宝的残丝尽数崩断,口器大张,竟吐出了一枚散着暖橙色微光的“茧”。
那是沈观灯之前封存的、关于“母亲生日烛光”的记忆。
小小的光茧在灰白色的火龙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却在相撞的瞬间,爆出了一声清脆的碎裂音。
“呼——”
那声音,像是一个孩子在许愿后,用力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温热的气息拂过所有人的耳际,带着奶油香气与童年期许的重量。
这来自现代、充满了温情与期盼的“吹蜡”仪式,竟奇迹般地与此方世界古老的“点灯留名”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凭空炸开。那是“忆障结界”。
归寂子的焚忆火龙竟被这看似脆弱的温情生生挡住了三息。
它疯狂撕咬,却始终无法烧穿那层薄薄的暖光。
“这是什么东西?!”归寂子那张雾气翻涌的脸上次露出了惊容,“这怎么可能……这只是凡人无用的情感……”
“这就是你永远不懂的‘无用’。”
夜嚣子的咆哮声从地底传来。
趁着这争取来的三息,他已将那块无字玉牌狠狠插入了忘川之下最深的地脉之中。
刹那间,人间三百个村落,无数盏白灯同时摇曳。
那微弱的光芒穿透了厚重的土层,沿着地脉逆流而上,注入玉牌,化作了一座坚不可摧的“民忆基座”。
原本摇摇欲坠的铭世堂,竟在这一刻拔地而起,地基不再是泥石,而是亿万凡人滚烫的思念。
归寂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手中的火折竟开始颤抖:“他们……竟然用思念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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