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歌舆生再巡永州东郊。
田埂上,孩童们追逐嬉戏,口中传唱的歌谣已然变了调:“麦浪翻到天边外,土伯伯,戴花来,等着咱们迎神赛!”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原本神光萎靡的土地公,此刻竟已能凝聚出半透明的官袍虚影,手持一柄由信力化作的犁铧,在田间缓缓巡视。
他的神域不再局限于那座小庙,而是延伸至每一寸被他庇佑过的土地。
数珠儿的第六指在舆图上轻轻一点,激动地报告:“司主!东郊土地的香火回升了三倍!已经从榜末跃升至第七位!”
青蚨娘的账册翻得哗哗作响,补充道:“经‘记灯吏’回报,已有十二户大农自在家中为其设立了长明灯龛。他的信仰来源,已经开始摆脱单一的庙宇依赖了!”
沈观灯望着舆图上那个明亮跳动的光点,轻声低语,仿佛在对整个三界宣告:
“看,香火开始自己走路了。”
天庭,礼部。
“荒唐!荒唐至极!”
典仪君手持一份密报,气得浑身抖。
他脸上的纯金面具,那道因山阴哭婆之事而产生的裂痕,此刻竟又扩大了一丝。
“一撮灶灰也配称为‘资财’?妄立‘念券’,与私铸神币何异!此乃乱政之举,动摇三界根基!”他怒极反笑,亲自降临地府,朝掌印帝君谢无歧施压。
然而谢无歧只是端坐案前,批阅着公文,对他视若无睹。
典仪君含怒而去,当夜便下达了更为酷烈的符诏:“传令南境诸地,销毁所有记载过榜上‘淫祀’功绩的地方志书、县志、乡谱!我要让他们……名不存史,迹不留痕!”
他要从根源上,抹去这些“潜力神”存在的证据。
然而,次日清晨,南境三十六城同时生了诡异绝伦的一幕。
数以万计的百姓一觉醒来,惊恐地现,自家窗户的糊窗纸上,竟被一种无形之力浸染出了一行行墨字。
那字迹稚拙扭曲,仿佛出自孩童之手,内容却让人遍体生寒:
“你忘了谁,谁就死了。”
一时间,家家户户皆是如此。
一位盲眼老妪颤抖着抚摸窗纸上的墨痕,泪水滚落:“小宝……是你写的吗?你记得你爹救过咱家的牛吗?”
她怀中的幼童在梦中呢喃:“娘,我梦见一个穿破袍子的爷爷,在河边捡名字……”
恐惧迅转化为愤怒。
“他们要我们忘了救命的恩人!”
“他们想让哭婆死,想让土地公死!”
百姓们自地冲出家门,将城隍庙贴出的销毁政令撕得粉碎,当众焚烧。
那象征着天庭意志的符纸化作黑灰,却被人们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尽数撒入了幽冥司新开辟的“念力田”之中,成了滋养新神的养料。
碑林深处,一座巨大的地窖已然成型。
沈观灯将其命名为“余念窖”,将收购来的百万斤香灰尽数封存于此,并以“刻名匙”为阵眼,布下了一座庞大的“共忆养魂阵”。
“这‘刻名匙’,原是远古时‘录名官’用来勾连散魂的信物,”灶蜕婆低声解释,“只要名字还在,魂就不会彻底消散。”
深夜,她独坐窖顶,感受着地底传来的、那股由无数残存意念汇聚而成的磅礴力量。
忽然,怀中一枚温润的玉简微微烫。
这是谢无歧留给她的“同阅禁卷”符诏,可共通天庭机密。
她取出展开,只见空白的竹简上,一行冰冷的墨字缓缓浮现:
“北岭三十七村,昨夜同梦:有神踏灰而行,衣不蔽体,却捧金灯。”
沈观灯猛然起身,遥望北方。
踏灰而行……那是被彻底遗忘,连“余念砂”都几乎耗尽的野神!
她仿佛看到,在那遥远苦寒的北地,在那被世人遗忘的尘埃最深处,一道微弱到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香火之线,正倔强地、一寸寸地,从无尽的黑暗中重新升起。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一名负责守卫碑林的鬼卒匆匆来报,神色古怪。
“司主,外面……外面有个游魂求见。”
“不见。”沈观灯心系北岭之事,无暇他顾。
“可……可他说他不要上榜,也不求香火。”鬼卒迟疑道,“他魂体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河底捞出来,带着一股河底水草与淤泥的腥气。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又固执得像一块在水里泡了千年的石头。”
沈观灯眉头微蹙。
鬼卒咽了口唾沫,补充道:“他说,他只想求司主一件事。”
“何事?”
“请司主……还我一个名字。”
喜欢阴间经纪人请大家收藏:dududu阴间经纪人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