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歌谣化作风铃在耳畔摇荡,妇人的祈祷如棉絮裹住四肢,老者的追忆则如陈年木箱开启时散的樟脑气息扑面而来。
梦中的呢喃汇成河流,从指尖涌入,每一次冲击都让她魂体震颤,脸色由红润变得煞白,衣袍下透出近乎透明的薄雾。
但那第六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却越来越亮,最终,竟如一盏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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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黎明,当最后一缕数据流汇入,数珠儿猛地睁开双眼,那第六指在面前的虚空中疾划动,留下一道道错综复杂、闪烁着不同光芒的轨迹!
一张巨大的、以南境三十六城舆图为基底的立体光图,骤然成型!
图上,有的地方光芒黯淡如死灰,触之冰冷;有的地方则明亮如星辰,散出温热的微光。
尤其在几个偏僻的山野村落,竟有几处光点,其亮度甚至不输于一些受官府祭祀的正牌山神!
“嗡——”
图成之瞬,整座地下碑室猛然一震!
那数以万计的无名墓碑齐齐嗡鸣,碑面浮现出三百年来所有湮灭神只的残影,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望”向那张热力图,仿佛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成了!司主,真的成了!”青蚨娘激动地看着图上每一个光点代表的磅礴“香火储备”,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我们真的把信仰给‘算’出来了!”
她猛地转向沈观灯,眼中闪烁着一个大胆至极的念头:“司主,光有图还不够!我们必须让世人也看到这张图!我提议,立刻编纂《三界香国图志》期榜单,就叫‘十大潜力神只榜’!择吉日,在三十六城所有交通要道,同步张榜!”
此前三日,幽冥司派出数十名歌舆生,怀抱古琴铜铃,游走三十六城,将《十大潜力神只榜》编作俚曲传唱,并警示百姓:“此榜既出,恐招天怒,然心香不断,神魂不灭。”
沈观灯非但没有犹豫,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准了。榜……就选那个被贬斥了三百年的山阴哭婆。”
“什么?”陆知微大惊失色,“司主三思!那山阴哭婆,相传每逢月半便在山中啼哭,声传十里,道门斥其为‘惑众淫祀’,曾派高人镇压,虽未成功,却早已是凶名在外啊!”
“凶名?”沈观灯冷哼一声,指着热力图上一处不起眼却异常明亮的光点,“他们只说她哭得不祥,可数据不会说谎。这光点之下,是一个三百年前因她哭声预警而全村迁徙、避过山崩的村子。百姓记得她救过命!”
她霍然起身,声音如铁:“就用新进贡的‘念丝织帛’为材,金粉调和亡神骨灰为墨,给我写榜!再命新收的歌舆生,将榜文编成曲子,给我传唱各城!”
三日后,榜之日。
天庭,礼部。
一名头戴高冠、面覆纯金面具的典仪君,正手持玉圭,主持着一场枯燥的正祀典礼。
忽然,一名仙官匆匆呈上一份凡间急报。
典仪君只扫了一眼,那份由“念丝织帛”制成的榜单投影便在他面前展开——《香国图志·榜》几个大字,嚣张夺目,榜赫然是“山阴哭婆”!
“荒唐!放肆!”
“咔嚓——”
一声脆响,他手中象征礼法规矩的玉圭竟被生生捏碎!
脸上的纯金面具,也随之蔓延开一道细微的裂痕,缝隙中透出一丝猩红血光。
“传我符诏!”他声音冰冷,杀意凛然,“通传南境三十六城所有城隍土地,凡此榜上有名者,一概视为淫祀!不得受享一丝庙堂香火,禁入各地祀典名录,即刻断其地脉香流!”
符诏一下,山阴村立遭反噬。
一夜之间,村中赖以为生的井水变得浑浊腥臭,散着腐泥与铁锈混合的恶息;那座早已破败不堪、供奉哭婆的小小土庙,竟无火自燃,轰然倒塌,焦木断裂之声如哀嚎彻夜不绝。
然而,第二天清晨,诡异的一幕生了。
村民们看着污浊的井水和烧成焦炭的庙宇,非但没有惊慌弃祀,反而一个个红了眼眶。
“天爷啊!这是不让俺们拜哭婆了!”一个老汉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泪水砸进尘土,激起细微的烟尘,“哭婆上榜了,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就容不下她!”
“没错!三百年前要不是哭婆,俺们祖宗早就死在山崩里了!”
“他们不让拜,俺们就偏要拜!他们断了香火,俺们就给她续上!”
没有谁组织,也没有谁号令。
一户,两户,全村数百户人家,竟不约而同地将家中所有能找到的灯笼、油灯、蜡烛,尽数取出,在自家门口点亮。
一盏,百盏,千盏……灯火连绵,从村头到村尾,汇成一条璀璨的光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