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使大人,昨夜帝君改动敕令之事……监察台已有记录。”一名下属低声禀报。
崔明府冷笑:“那就让他们记着。我看他能护她多久。”
谢无歧缓缓睁眼,眸中一闪而逝的金焰,比天际的太阳更加炽烈。
“本君所见,非妖光,乃人心燎原之火。”他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威严,“若此火必灭,那天庭受万世供奉的,也不过是一座无人祭拜的死庙。”
话音落下,他藏于袖中的手,指尖一道神力悄然逆转,将一道刚刚颁下的“封口令”敕令原文,不动声色地改写了一个字。
原本的“即刻封禁”,变成了“明日封禁”。
他给山巅那盏摇摇欲坠的灯,多留了一夜生机。
入夜,寒意更甚。
霜粒开始在岩石上结晶,踩上去出细微的“咯吱”声。
沈观灯被蚕女以香火丝强行定住心神,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崖边,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玉雕,只是眼底深处,那股属于现代金牌公关的、决不认输的火焰,仍在疯狂燃烧。
她舌尖还残留着咬破魂体时的铁锈味,指尖微微颤抖,却仍死死攥住一缕未熄的微光。
“再布灯阵。”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四个字。
这一次,她没有再写任何文字。
她命蚕女抽出最精纯的香火丝线作为灯笼的经络,那丝线离体时出细微的“铮”鸣,如同琴弦断裂;命鼓精儿将自己的心跳声融入灯油,让每一滴油都带着生命的律动,灯芯点燃时竟有“咚、咚”的搏动声;又命阿骨将自己的白骨磨成细粉调入其中,增加光亮的附着力,粉末洒落时如雪,却带着阴寒的骨鸣。
这些,是“共鸣灯”。
最后,她逼视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猛地一咬,自魂体上硬生生撕裂下一缕微光,融入了第一盏灯的灯芯。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仿佛灵魂被剜去一块,但她却笑了,低声自语:“我不记得他们,但他们记得我……那就让灯,替我记住。”
百灯点燃。
这一次,光芒不再投向天空,而是射向地面!
幽蓝的光影在坚硬的山岩上交织、流转,竟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岩石上“滋滋”作响,蚀刻出一幅幅永不磨灭的纹路!
每一道刻痕都冒着青烟,散出焦石与魂火混合的气息。
幽冥司每一个被铭记的名字、裴照野那面迎风招展的战旗、陈阿婆在粥棚里舍粥的慈祥侧影……所有故事,所有记忆,都如远古的岩画,被光深深地刻进了这片大地!
子时刚过,北方天际阴云翻涌,一股浓烈的死寂之气铺天盖地而来,连风都冻结成霜雾。
黑山老姥座下先锋,“忘川妪”,一个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巨大嘴巴的老鬼,率领着三百名被天条夺去声音的失语厉鬼,如潮水般扑向山巅。
它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吹熄所有的灯!
“护阵!”裴照野长旗一卷,兵魂煞气冲天而起,准备迎战。
然而,诡异的一幕生了。
那些失语厉鬼刚冲到灯阵边缘,触碰到地上那些光刻的图纹,就像被泼了滚油的雪人,第一个触碰图纹的厉鬼出无声的惨嚎,它的魂体像是被亿万根烧红的针同时刺入,扭曲、膨胀,最终炸成一团幽蓝火花。
紧接着,第二、第三……接二连三,厉鬼们如稻草般倒下,魂体在光纹上自燃,空气中弥漫着魂灰的焦臭与哀鸣的残音。
“光刻之名”已成守护烙印,凡触碰者,必受万民心念之火灼魂!
忘川妪见状大骇,不敢再近一步,在远处出一声怨毒至极的嘶吼:“沈观灯!你以为这就赢了?主上已启动‘寂灭轮’,明日日出,这世间,将无人再记得你们存在的痕迹!”
说完,她带着残部,如退潮般消失在黑暗中。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山巅的风骤然停了。
万籁俱寂。
只有岩石上光纹微微跳动,出极轻微的“嗡”鸣,如同大地在低语。
沈观灯痴痴地望着岩石上那些被光刻下的名字和画面,忽然,她嘴角勾起,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癫狂。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盏灯亮着……我就没输。”
可话音未落,一滴滚烫的血泪,却从她眼角悄然滑落。
那泪滚烫如熔金,滴在石上,竟没有蒸,反而像一颗种子,在冷石上缓缓晕开,映出无数细碎的画面——陈阿婆递来的热粥、鼓精儿敲响的第一声鼓、裴照野跪在她面前说“我愿为你执旗百年”……
她忽然明白了。
我不是他们记忆的容器,我是他们选择点燃的火。
忘记名字不要紧。
只要还有人记得我做过的事,我就还在。
她缓缓抬起手,抹去眼角残血,低声说:“我记得就够了。”
夜,深了下去。
南境三十六城,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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