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女默默跟在她身后,十指翻飞,以最坚韧的香火愿力丝,为她结成了一张巨大的护魂网,丝线在月光下泛着微金,触手柔韧如蛛绡,却坚不可摧。
当沈观灯缓缓俯身,凝视那片静如死水的浅滩时,心脏猛地一停。
水中的倒影,根本不是她自己的脸!
那是一名身披玄色祭袍、头戴玉冠的女子。
她的背景是冲天的战火与崩塌的宗庙,无数百姓在她身后哀嚎奔逃,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血锈的气息。
而她,正跪在一方残破的石碑前,手执玉简为笔,疯狂地在碑上刻下一个又一个名字,指节因用力而白,指甲缝中渗出血丝,混着墨痕蜿蜒而下。
仿佛感应到了沈观灯的注视,水中那名女子缓缓回头,望向她。
她们隔着时空的洪流对视,那张脸上写满了疲惫、悲悯,以及一种传承的宿命。
水中人嘴唇无声开合,沈观灯却清晰地“听”到了那句话:“轮到你了。”
刹那间,沈观灯脑中炸开一声巨响!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伴随着剧痛浮现——公关!
公共关系!
可下一秒,这段刚刚记起的记忆,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露水,瞬间蒸,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念完最后一个名字时,她心头忽地一空,像是遗忘了什么极重要之事。
她皱眉思索,却抓不住任何片段。
“奇怪……刚才想写谁来着?”她提笔欲记,却现掌心汗湿,墨迹晕开一片。
巨大的恐慌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必须验证自己的猜想。
回到荒祠,沈观灯立刻下达了一道新的指令,声音因压抑着的情绪而沙哑:“阿骨,去搜集近百年所有战乱中,有姓无名、有址无碑的‘无主坟茔’名录,全部给我找来!”
当夜,她立于招魂幡前,对着那面“未”字旗,将搜集来的名录逐一诵读。
“……林十七,戊申年守潼关,箭穿喉,犹持矛刺敌酋而亡……”
每念出一个名字,那杆“不斩之旗”便随之震颤一下,旗面上的香火金光就肉眼可见地浓郁一分,旗角猎猎作响,仿佛有英魂附体。
当念到“林十七”时,半空中甚至凭空凝出了一道手持长矛、怒目圆睁的铠甲虚影,虽一闪即逝,却引得围观的百姓自焚香叩拜,口称“将军显灵”,香火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硝烟与铁锈的余味。
仪式大获成功,可当夜深人静,沈观灯独坐灯下,翻开自己的日记本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现,自己昨日写下的“今日完成林十七追忆仪式,效果显着”一行字,竟已变得模糊不清,如同水中墨迹,指尖轻触,纸面竟微微潮湿。
她努力回想白天的细节,脑海中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概念——“好像……有个姓林的,死了很久了。”
林十七是谁?
他怎么死的?
那些细节,那些让她白天还心潮澎湃的故事,此刻竟已淡忘得一干二净!
“啪!”她猛然合上日记本,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直到魂体传来刺痛,掌心残留着纸页粗糙的触感与墨汁的微腥。
她终于用最残酷的方式证实了那个猜想,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我在用别人的记忆,换我自己的存在。”
就在她被这现震得魂魄不稳时,一道清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荒祠门口。
谢无歧。
他没带任何天兵天将,甚至收敛了周身所有的神君威压,只着一袭简单的玄衣,如同一个路过的清俊书生。
他缓步走到沈观灯面前,将一卷古旧的残帛,轻轻置于案上。
“看看吧。”
沈观灯颤抖着展开残帛,画上是一对并肩而立的模糊身影。
左边一人手执战旗,顶天立地;右边一人手执史笔,记录苍生。
而在他们头顶,共同悬着一轮由亿万民姓名汇聚而成的璀璨星轮,星光洒落,如雨如诉。
“此乃‘双生契’的真图。”谢无歧的声音淡漠如水,却字字惊雷,“上古之时,记史灵与护道将,共守人间记忆不灭。你唤醒的不只是一个裴照野——你在召回整个被天庭遗弃的失落秩序。”
话音未落,远处幽冥司深处,一声凄厉的钟鸣骤然响起,划破夜空!
紧接着,青蚨娘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她披头散,脸上满是惊骇欲绝,手中那本厚重的账本正往下滴着鲜血般的朱砂墨,每一滴落地,都出“滋”的轻响,如皮肉灼烧。
她嘶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不好了!司主!账房里所有‘代祀名录’上的名字……全都在光!像是……像是要活过来了!”
喜欢阴间经纪人请大家收藏:dududu阴间经纪人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