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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谁在替龙王收租(第1页)

然而,神权倾轧的烈度,远凡人想象。

那并非金戈铁马的正面冲撞,而是无声无息、自下而上的腐蚀与渗透。

《江域协防约》推行半月,清湾河两岸气象一新。

水患骤减,往来商船的通行率,竟凭空提升了三成。

溺叔得香火滋养,魂体日益凝实,甚至能在白日里显化出淡淡的人形,与河边的孩童隔水相望,引来阵阵善意的欢呼。

一切都朝着沈观灯预想的方向展。

然而,当陆知微将最新一期的《水域民情纪要》呈递到她魂念中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谐的杂音。

纪要的附录里,有一份详尽的“供品清单”。

清湾县内,童子祠的糖果玩具琳琅满目,龙王分祠的祭品也已简化为瓜果香烛。

可清单末尾,陆知微用朱笔圈出了一项异常记录:“邻县白马渡口,近期仍有大量活羊祭品流入江心,经查,乃是商船‘代缴龙税’。”

代缴龙税?敖砚那条贪婪的墨蛟不是已经被押回东海了吗?

沈观灯的魂体无声地立于河畔,周遭的喧闹与安宁仿佛都与她隔绝。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就说,斩草未除根,春风吹又生。

真正的战争,从来不在金碧辉煌的神像前,而在那一笔笔血泪斑斑的账本里。

“阿骨,”她魂念一动,一道黑影自她脚下的阴影中分离而出,化作一个沉默寡言的骷髅精,“你伪装成行脚商贩,去白马渡口走一趟。我要知道,现在是谁,在替东海龙宫收租。”

三日后,阿骨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那条由敖砚私下建立的“水路平安税”征收链,根本没有断绝。

经手者换成了一个自称“龙宫税使”的蟹将,此妖仗着龙宫余威,手持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残破龙纹官印,变本加厉,强行向过往商船征收高达三成的货值作为“平安税”。

不交?

可以,风高浪急,船毁人亡,后果自负。

“龙宫未倒,寄生虫倒是先冒头了。”沈观灯冷笑一声,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没有选择直接与那蟹将硬碰硬,那太过低级。

舆论的刀,杀人不见血,诛心不留痕。

她不动声色,反倒授意陆知微,让他手下的衙役换上便服,去清湾县最大的几家茶肆酒楼里,装作不经意地散布“独家内幕”。

“哎,你们听说了吗?白马渡口那边还在收重税呢!我可听说了,龙四爷压根不知情!那些税使打着龙宫的旗号收钱,其实都是些被龙宫踢出族谱的野妖怪!”

“可不是嘛,听说四爷在咱们这儿又是清淤泥又是救人的,累得都脱了一层皮,哪有空管那些陈年烂账!”

流言如风,一夜之间便吹遍了全城。

紧接着,沈观灯又让城里最火的说书小豆倌,连夜改了新谣。

那小豆倌得了吩咐,第二天在瓦肆里惊堂木一拍,扯着嗓子就唱了起来:

“龙爷巡河不收钱,底下小差骗半年;你交三两平安税,他喝五斤花雕酒!”

词句简单粗鄙,却极具画面感,直指龙宫管理层失察,任由底下小鬼中饱私囊。

满场看客先是一愣,随即爆出雷鸣般的哄笑,这新谣迅传唱开来,成了街头巷尾最新的乐子。

消息很快传到了白马渡口,那蟹将税使听闻后勃然大怒,当即带了几个虾兵就要进城抓人。

然而,他刚踏入县界,就被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也不动手,只是齐声高唱那“花雕酒”新谣,歌声、笑声、起哄声汇成一股无形的巨浪,拍得那蟹将面色铁青,竟是连狠话都放不出一句,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敖广得知此事时,正在与溺叔核对新绘制的河道暗礁图。

他听到陆知微转述的新谣,一张俊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愤与震怒交织,让他猛地一掌拍碎了身旁的石桌!

“欺人太甚!本君在此为龙族挽回颜面,竟有宵小敢在背后行此龌龊之事!”他怒吼一声,下令立刻彻查整个清湾水域的“伪税网络”。

然而,他快,沈观灯的布局更快。

就在敖广下令彻查的同时,沈观灯已让她的“地府内线”判尾儿,动用职权调取了百年前的地府《水域职役名录》。

果不其然,名录之中,根本没有“龙宫税使”这一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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