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默然走到桌边,抓起桌上的酒壶,仰起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
烈酒的辛辣如同烧红的刀子,狠狠刮过喉咙,灼烧着五脏六腑,却也将他从那滔天恨意与骤然得知父母死因的剧痛迷茫中,稍稍拉回了现实。
‘爹,娘…’他心中无声地呐喊,巨大的悲恸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心房,眼眶瞬间红了,‘孩儿不孝!竟不知凶手另有其人!
你们放心,孩儿对天誓,纵然踏遍天涯海角,穷尽碧落黄泉,也定要揪出那真正的凶手,将他碎尸万段,以慰你们在天之灵!’
赵婉之默默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和强忍悲痛的神情,心中一阵揪痛。
她默默掏出自己的丝帕,轻轻递了过去。
杨锦微微一怔,没有去接丝帕,只是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仿佛要将所有的苦楚都咽下。
此时,那受伤的老者带着白衣少女和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三人未等杨锦反应,竟齐齐在杨锦面前跪了下来!
“恩公在上,请受我等一拜!救命大恩,没齿难忘!”何叔声音激动,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杨锦大惊,连忙上前搀扶:“三位快快请起,这万万使不得!
那威虎堂与在下本有血海深仇,出手相帮乃是分内之事,诸位不必行此大礼!”
他脸上带着真诚的愧色,心中却因父母之死的真相而翻江倒海。
赵婉之也赶忙扶起窦倩倩,好奇问道:
“姐姐,看你们行色,威虎堂总舵离此地怕有数百里之遥,他们为何如此兴师动众,不远千里追杀你们至此?”
何叔闻言,面色凝重,目光下意识看向窦倩倩,似有顾虑。
窦倩倩轻纱下的面容看不真切,但声音却异常平静,她拉住赵婉之的手,坦然道:
“既是救命恩人,何叔但说无妨。”
她转向杨锦和赵婉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悲凉:
“小女子窦倩倩,家父乃是镇守西北边陲的镇远大将军窦成武。我窦家与威虎堂素不相识,更无冤仇。
此次我奉父命入关,代父母探望京中叔伯亲眷,并处理些家中旧务。
岂料刚入关内不久,便遭这威虎堂一路追杀!随行的五十余名军中精锐护卫,如今…如今只剩下何叔与刘中军二人了…”
她声音微哽,随即强自镇定,“若非二位恩公仗义出手,我等今日恐已命丧于此!”
杨锦听完,心中懊悔方才放走柳传风等人,实是大大不该。
威虎堂如此肆无忌惮地追杀一位戍边大将的千金,绝非简单的江湖寻仇!
他隐隐感觉到,此事背后定有更大的图谋,甚至可能与那神秘的幕后黑手有所牵连,往后可能要多多留意。
在窦倩倩的央求下,众人又开了席,一番酒菜恭贺,众人聊的情投意合,等完席时太阳已西斜,这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杨锦和赵婉之目送三人马蹄的烟尘远去,此时,夕阳西下,漫天晚霞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杨锦与赵婉之并肩立于高坡之上,只见赵婉之勒转马头,顺手采撷了几支路旁摇曳的野花,捧在鼻尖轻嗅,随即哼起一支不知名的小调,策马沿着来路缓缓而行。
夕阳的金辉洒在她青春明媚的脸庞和随风飘动的梢上,勾勒出一幅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画卷。
这幅画面,让杨锦心中猛地一痛,瞬间想起了自己那永远停留在豆蔻年华的妹妹杨云。
妹妹虽比赵婉之小几岁,但若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灭门惨祸,此刻她定然也如赵婉之这般,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下,无忧无虑地欢笑嬉戏吧?
他仰头望着血色苍穹,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沧桑涌上心头。
浮生若梦,世事无常。人与人的际遇,竟是如此天差地别。
命运之手轻轻拨弄,便是云泥之别,生死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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