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色彩在四周翻滚,如同打翻后未能调和均匀的颜料。文明的坟墓寂静无声,只有能量残渣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苏晚自己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她紧紧抱着沈叙,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重量几乎全部压在她身上,微弱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丝微弱的、证明他还活着的痒意。
前方,那条连接着家乡的星门通道余烬,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光芒范围急剧缩小,边缘已经开始扭曲、消散。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苏晚的心脏。她知道,一旦通道彻底关闭,他们将永远被困在这片时空的裂隙,伴随他们的只有文明的残骸和永恒的虚无。
不能放弃!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沈叙倒下了,但她还在!她体内流淌着“钥匙”的力量,曾引导过一个文明的呐喊,也曾与星空外的存在产生过共鸣!
她不再试图去“修复”或“稳定”那条濒临崩溃的通道——那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体内,回忆起穿越通道时那种越物理规则的感觉,回忆起“钥匙”特质对时空的微妙亲和力。她不再将通道视为一个需要能量维持的“结构”,而是将其看作一条正在闭合的“路径”,一个正在淡去的“印记”。
她要做的是,不是提供能量,而是……加强这条“路径”与目的地(地球,那个有着周延信号的坐标)之间的“联系”!用她全部的意念,去“呼唤”那条路径的延续,去“锚定”归家的方向!
她闭上眼,想象着t大校园里纷飞的樱花,想象着临江路公寓窗外的城市灯火,想象着周延在控制台前焦灼的脸……所有关于“家”的记忆与情感,被她凝聚成一道纯粹而坚韧的意念之丝,伴随着“钥匙”那独特的、能够撬动规则的微弱能量,精准地投向那即将湮灭的通道尽头!
奇迹,往往诞生于最纯粹的渴望与最绝望的坚持。
就在苏晚的意念之丝触及通道尽头的刹那,那道来自太阳系方向、原本微弱得几乎忽略不计的星光——周延拼命试图重新建立的连接信号——仿佛被瞬间放大、激活了!
就像是黑暗中摸索的双手终于紧紧相握!
一股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和熟悉的力量,沿着苏晚构筑的意念桥梁,反向涌来!是周延!他捕捉到了苏晚那孤注一掷的“呼唤”,并动用了他所能调动的一切资源,将所有的信号放大器和能量中继器的功率推到了载的临界点,死死“钉”住了这条即将断裂的连接!
濒临关闭的通道,在这内外合力之下,竟然真的停止了溃散,维持住了一个极其不稳定、仅容一人通过的、光芒乱闪的微小缺口!
没有时间欢呼,没有时间庆幸。
苏晚用尽最后力气,将昏迷的沈叙紧紧绑在自己背上,然后义无反顾地、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了那个光芒乱闪的微小缺口!
“嗖——!”
剧烈的撕扯感再次传来,但比来时更加狂暴和混乱。失去了沈叙稳定力量的庇护,苏晚只能依靠自己刚刚有所领悟的、对时空路径的微妙感知,在乱流中艰难地调整着方位,躲避着最致命的能量漩涡。
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刹那。
前方猛地一亮!
紧接着是沉重的坠落感!
“噗通!”
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口鼻!咸涩的味道冲入喉咙。
他们从通道掉出来了!落点似乎是……海里?
苏晚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咸腥味的、却无比真实的空气。夜空中有稀疏的星辰,远处是海岸线的轮廓和城市的隐约灯火。
回来了……他们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阈限之地,回到了地球!
精疲力尽的苏晚,拖着背上昏迷的沈叙,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艰难地向最近的海岸游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脚尖终于触到了粗糙的沙砾。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沈叙拖上岸,自己也瘫倒在冰冷的沙滩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到有人靠近,手电筒的光束在她和沈叙脸上晃动,夹杂着惊疑不定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