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性的风暴平息了。
归墟谷,或者说曾经的归墟谷,已经面目全非。以那悬浮的灰色球体为中心,一个直径过千丈的环形巨坑取代了原本的山谷地貌,坑壁光滑如镜,仿佛被无形巨刃切割而成,呈现出一种被极致高温与力量瞬间熔融后又冷却的琉璃质感。坑底深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地火在缓缓流动。
巨坑之外,原本环绕的山峰被削平了大半,植被尽数化为飞灰,只留下焦黑与荒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焦土的死寂、残留的混沌未明、以及一丝微弱却顽强从坑底某处裂隙中渗出的暗金龙脉之气。
整个天地,一片死寂,唯有那个悬浮在环形山中央、约莫丈许直径的灰色球体,在无声地宣告着方才那场越常规认知的碰撞。
它被清虚道人暂时命名为——“寂灭龙珠”。
珠体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如同流动的混沌星云,灰蒙蒙的底色中,偶尔有深沉的归墟黑暗如同孽龙般一闪而逝,又有点点仿佛破碎法则形成的微光闪烁。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不再散吞噬一切的吸力,却自然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力场,扭曲着周围的光线与空间,散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压抑感。它既是那场惊天碰撞的产物,也像一座无形的墓碑,镇压着此地,也警示着所有靠近的存在。
清虚道人强忍着神魂与肉身的双重剧痛,以残存的剑气托着昏迷不醒的凌霄,缓缓降落在环形山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岩石平台上。墨麟、钱多多等人立刻围了上来,看到凌霄的状态,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此时的凌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他浑身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仿佛被空间撕裂后又勉强愈合的淡灰色疤痕,几乎没有一寸完好。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心跳间隔长得让人心焦,体温冰冷得不似活人。最可怕的是他的识海,清虚道人小心翼翼探入的一缕神识反馈回来的,是一片近乎彻底死寂的虚无,只有最核心处,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混沌灵光,还在凭借着本能,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荒”之意境的侵蚀。
他的肉身濒临崩溃,神魂更是游走在彻底消散的边缘。强行引动并引导混沌归墟之力,其反噬远想象,那不仅仅是能量的冲击,更是大道层面的侵蚀。
“殿主……”墨麟声音沙哑,虎目含泪,想要输送灵力,却被清虚道人抬手阻止。
“不可!”清虚道人脸色凝重,“凌小友体内力量层次极高且极其混乱,此刻脆弱平衡,贸然输入异种灵力,恐会引不可测的后果。他现在的状态,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沉眠,在与那股寂灭意境对抗。”
他取出几瓶品质最高的温养神魂、固本培元的丹药,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使用。凌霄的身体仿佛一个布满裂痕的琉璃盏,任何外来的药力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难道……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看着吗?”钱多多急得团团转,胖脸上满是汗水。
“不,还有希望。”清虚道人看向那枚悬浮的“寂灭龙珠”,又看了看从坑底裂隙中顽强渗出的那缕暗金龙气。“你们看那龙珠与龙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缕微弱的暗金龙气,如同一条细小的游龙,并未远离那危险的寂灭龙珠,反而在其下方缓缓盘旋,两者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龙珠散出的寂灭波动,大部分都被限制在环形山范围内,并未无限扩散,似乎那缕龙气在起着某种锚定和缓冲的作用。
“凌小友最后时刻,是将归墟之力引向了地脉龙气,看似毁灭,实则可能是在绝境中为本能地为自己,也为这片土地,留下了一线生机。”清虚道人分析道,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寂灭龙珠既是毁灭的象征,也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洞天福地’的雏形,极其危险。”
他顿了顿,继续道:“凌小友修炼的功法特殊,与这混沌归墟之力同源。他此刻沉眠,或许正是在以自身为熔炉,尝试炼化、适应那股侵入他道基的寂灭意境。我们外力难以介入,但可以为他创造一个尽可能稳定的外部环境。”
“道长的意思是?”墨麟急切问道。
“第一,以此地为核心,重新布设守护大阵,但并非隔绝,而是引导!引导那寂灭龙珠散逸出的微弱气息与龙脉之气,形成一个独特的‘寂灭生机场域’。这个场域对外是绝险屏障,对内,或许能辅助凌小友对抗体内的寂灭之意。”清虚道人目光扫过残存的众人,“此事,需墨麟你主持,结合此地空间特性和龙脉残余,布设一座‘引龙归墟阵’。”
“墨麟领命!”墨麟毫不犹豫,立刻召集还能动弹的几位阵法长老,开始勘察地脉,设计阵图。
“第二,凌小友的肉身需要温养,但不能用寻常丹药。”清虚道人看向钱多多,“钱道友,你立刻通过所有渠道,不惜一切代价,搜寻‘万年石乳’、‘九天清灵水’、‘养魂木’这类性质温和、能滋养肉身与神魂本源的天材地宝!尤其是养魂木,若能找到一截,制成安魂香,或可护住凌小友神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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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我这就去办!就算掏空家底,把暗影商会门槛踏破,也一定把东西弄来!”钱多多拍着胸脯保证,立刻转身,通过秘密渠道开始疯狂联系。
“第三,”清虚道人看向重伤的石崆石龙,以及损失不小的自由之刃和暗影妖蝠,“整合所有剩余力量,清点伤亡,加固外围防线。血屠尊者陨落,圣殿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可能是更恐怖的存在,也可能是闻风而动、意图浑水摸鱼的其他势力。我们必须在他醒来之前,守住这里!”
乌桓捂着肩膀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呲牙咧嘴地道:“道长放心,咱们自由之刃虽然散漫,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这地方,咱们守定了!”经此一役,他对凌霄和墟殿的看法已彻底改变,那是一种对强者的敬畏与对共同历经生死的认同。
暗影妖蝠族长也出尖锐的嘶鸣,表示愿倾全族之力,监控四方。
地火侏儒的代表则表示,会尽快利用残存的材料,修复和打造一批守城器械与陷阱。
在清虚道人的统筹下,劫后余生的墟殿,如同一台受损严重却依旧顽强运转的机器,再次开动起来。悲伤与恐惧被压在心底,生存与守护成为了唯一的目标。
环形山边缘,清虚道人亲自为凌霄开辟了一个简易的石洞,布下简单的聚灵(主要是聚集那微弱的龙气与混沌气息)和防护禁制。他将凌霄小心安置其中,自己则在一旁盘膝坐下,一边运功疗伤,一边时刻关注着凌霄的状态,如同最忠诚的守夜人。
时间,在压抑与忙碌中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