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又旺了些,照亮了他的脸。
脸上有灰,有汗,还有几道被火星烫出来的印子,可他的眼睛里,还是那片冷光,像结了冰的湖。
他知道,那个修仙者肯定会来。
可能会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踩死他。
可沈夜不怕,无所谓。
风还在空镇里刮,铁铺里的火还在烧。
沈夜靠在铁砧上,闭上了眼。
他没睡着,只是在养神。
耳朵听着外面的风声,手里握着那把丑刀的刀柄——虽然硌手,却比什么都可靠。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沈夜的呼吸很轻,很匀。
他在等。
等明天的太阳,等那个修仙者,等一场迟早要来的了断。
而那把丑刀,,在炉火的映照下,泛着暗沉沉的光。像一块没睡醒的铁,也像一颗没凉透的心。
晨光刺破云层时,沈夜从打铁铺的角落里睁开眼。
他怀里的刀还是那样丑。
一睁眼,铺子里的冷意就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断云镇的天向来冷得早,尤其这几日镇上人跑光了,连点烟火气都没有,更显得寒气刺骨。
他起身时,怀里的刀“当啷”一声撞在铁砧上,在空荡的铺子里撞出一串回音,又很快被窗外的风声吞了去。
沈夜低头看了眼刀,伸手拂去刀身的灰,指腹划过那些坑坑洼洼,吐了口浊气,向门外走去。
这地方已经是切切实实的死镇了。
他在街面上走,现脚下的青石板缝里还留着半块没啃完的麦饼,旁边散落着一只掉了底的布鞋——想来是哪家慌乱中遗落的。
风卷着落叶滚过街角,扫过一家紧闭的布庄,门环上的铜绿被吹得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暗沉的铜色。
门是虚掩着的。
沈夜推开门时,门轴出“吱呀”的惨叫,像是要散架。
铺子里的货架空了大半,他在角落里翻了翻,找出半袋还没受潮的粟米饼,又在柜台下摸出几块破布条——是染坊剩下的粗布,边角处还带着点褪色的红。
沈夜走到铺子门口的石阶上坐下,把刀放在腿上,慢慢缠布条。
布条粗硬,他缠得很仔细,一圈圈绕着刀把,将那些硌人的地方全裹住。风从街对面吹来,带着隔壁荒滩的沙,吹得他额前的乱飘起,露出一双极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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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把缠好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
沈夜把粟米饼掰了半块塞进嘴里,干硬的饼渣剌得喉咙疼,他却吃得很慢,目光一直落在镇口的方向。
那里有一截断墙,是下雨冲垮的,如今成了镇口的标记。
沈夜吃完饼,拍了拍手上的渣,起身往镇口走。
断墙下的风更烈,刮得人睁不开眼。
沈夜靠着断墙坐下,背脊抵着冰凉的青砖,怀里的刀贴在腿上,像是有了温度。
远处的荒滩一望无际,枯黄的草被风吹得伏在地上,像是一片死去的海。偶尔有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呱呱”的叫声落在空旷的镇子里,显得格外荒凉。
他就那样坐着,从太阳当空,到日影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