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谷底的夜晚
程一鸣扶着云霓裳靠在岩石上,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头滚烫,呼吸急促而浅薄。
“你的伤口……”他看向她肩头那道狰狞的爪痕,紫黑色的毒气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向周围蔓延。
云霓裳低头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幽影豹’的毒,算不得什么。只是我现在的状态,逼不出它。”
她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程一鸣却急了:“得把毒血吸出来!否则蔓延到心脉就麻烦了!”
他说着就要俯身,却被云霓裳抬手拦住。
“你疯了?”她冰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这毒虽然不致命,但对你一个炼体二重的人族来说,沾上一点就足以让你在床上躺三个月。”
程一鸣愣住,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又看看云霓裳肩头那可怖的伤口。
“那……那怎么办?”他有些无措,“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看着我死?”云霓裳轻笑,笑声牵动伤口,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放心,我命硬得很。只是需要时间恢复些力气,才能运转功法逼毒。”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周身泛起极其微弱的月白色光晕。
那光晕只持续了三息就溃散了,她的脸色却更差了几分。
“不行。”她睁开眼,眼中难得地露出一丝疲惫,“伤势比我想象的重。幽影豹那一爪,伤到了我的本源。”
程一鸣听不懂什么“本源”,但他看得出来,这个自称云霓裳的妖族女子,此刻真的虚弱到了极点。
他环顾四周。
崖底幽深,雾气弥漫,不知何时就会有妖兽循着血腥味找来。
而云霓裳现在的状态,恐怕连一头最低阶的妖兽都对付不了。
“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程一鸣站起身,“你还能走吗?”
云霓裳试了试,刚一动就疼得冷汗直冒。她摇摇头:“右腿经脉受损,暂时动不了。”
程一鸣咬咬牙,在她面前蹲下身:“我背你。”
云霓裳看着少年瘦削的脊背,沉默了片刻。
“你可想清楚了。”她说,“我是妖。你们人族不是最忌讳与妖族接触吗?若是被人知道……”
“这里没人。”程一鸣打断她,“只有我们两个。而且……”他顿了顿,“我娘说过,见死不救,与施暴者何异。你是人还是妖,不重要。”
云霓裳怔住了。
她活了三百余年,见过太多人族修士对妖族喊打喊杀,见过太多虚伪的面孔。
可眼前这个连炼体三重都不到的少年,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你娘……”她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是个好人。”
“嗯。”程一鸣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闷,“所以她病得很重,我才会来鬼雾山采药。”
云霓裳不再说话。她撑起身体,趴在了程一鸣背上。
比想象中轻。
这是程一鸣的第一感觉。云霓裳看起来高挑,体重却轻盈得像是没有骨头。
可下一秒,他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背脊传来——不是体温低,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血脉的冰冷。
他打了个寒颤,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稳稳地托住她,站起身,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
溪水潺潺,月光在雾气中变得朦胧。
崖底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水流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程一鸣看见前方崖壁上有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不大,被藤蔓遮掩了大半,若不是他眼尖,很容易错过。
他背着云霓裳走过去,拨开藤蔓,探头往里看。
是个天然形成的岩洞,深约两丈,宽一丈有余,地面干燥,还算平整。
最重要的是,洞口离地一人高,一般的野兽爬不上来。
“就这里吧。”
程一鸣把云霓裳放下,让她靠坐在洞壁,自己又爬下去,在周围捡了些枯枝,又用大片的树叶从溪边舀了些水。
回到洞里,他升起一小堆火。火光驱散了洞内的阴冷,也照亮了云霓裳苍白的脸。
“你懂得还挺多。”她看着程一鸣熟练地生火、架柴,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