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府衙,公堂。
威武——
水火棍捣在青砖上,沉闷,压抑。
李镇北端坐楠木大案之后。
头顶悬着那块“明镜高悬”的匾。
赵文和缩在太师椅里,双手捧茶,哆嗦个不停。
但他看向堂下那个被五花大绑的青衫身影时,眼底却渗出阴毒的快意。
林澈站在堂下。
没跪。
两个衙役咬着牙,抡起杀威棒狠狠砸在他膝弯。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林澈身形猛地一晃,却死死咬住牙关,愣是用那双断了的腿撑住了脊梁,没让膝盖沾地。
那是骨头硬。
也是读书人的气节。
“林澈。”
“本官最后问你一次。”
“那童谣,受何人指使?这一城的暴民,又是谁借的胆子?”
林澈动了动被麻绳勒进肉里的手腕。
他费力地侧过身,用还能动弹的手指,从怀里一点点抠出一叠纸。
纸张粗糙,皱皱巴巴。
上面没有墨迹。
全是暗红色的字,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是一个个指印。
有的指印极小,稚嫩未脱;有的只有半截,那是冻疮作烂掉了指节的老人按上去的。
“没人指使。”
林澈走到公案前,双手颤抖着将那叠纸举过头顶。
“这是永安城三千七百二十六户百姓的状纸。”
“每一笔,皆是人命。”
“每一画,都是血债。”
“大人既奉旨北巡,代天巡狩……”
“那就请看看这万民的血泪!”
公堂死寂。
所有目光都盯在那叠纸上。
赵文和手一抖,茶盏当啷坠地,摔得粉碎。
他怕了。
这万民血书若真递上去,若真入了京师,他赵文和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剐!
李镇北终于掀起眼皮。
视线在那叠血书上扫过。
只一眼。
他伸出手,两根手指嫌恶地夹起那叠厚重的罪证。
林澈屏住呼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燃起最后一丝希冀的光。
只要这位钦差肯看。
只要这世道还有一丝公理……
呼——
李镇北手腕随意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