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缩着脖子,依旧在笑。
“先生,您就照俺说的写。二柱子在前面拼命,俺不能让他分心。只要他活着,俺这把老骨头……烂哪儿都成。”
这就是百姓。
骨髓被奸邪敲吸干净,被逼入绝地。
最后的念头,还是保家卫国。
人,越聚越多。
原本如死灰般的人群,似是被这封信点燃了一粒火星。
“先生!求您!我家闺女被抢进府里抵债,至今生死不知!”
“先生!我那三亩地是全家的命根子啊!”
“先生!我男人被抓去修那劳什子万花园,活活累死,尸骨无存!”
一只只枯瘦如柴的手臂伸向石台。
一张张满是污垢的面孔挤在一起。
他们不需要锦绣文章。
他们只想要一个人,把他们当人看,替他们说一句人话。
林澈没停。
即便指节已被冻得青紫僵硬,他的手腕依旧稳如泰山。
他不写风花雪月,不写圣贤道理。
每一封信,都记着一笔血债。
每一行字,都刻着一声控诉。
刘员外在一旁看得冷汗浸透了衣衫,在寒风中结成了冰甲。
他想逃。
这特么是在写信?
这分明是在写反书!
这是要在王知府的眼皮子底下,要把这永安城的天捅个窟窿!
可他没逃掉。
衣角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拽住。
“刘员外。”
赵霓裳道。
“劳烦您,帮我家夫君研墨。”
刘员外想哭。
他咬碎了后槽牙,一屁股坐在冰面上,抓起墨锭。
“妈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老子行商半辈子,精明算计,今日这亏本买卖……老子认了!”
……
半个时辰后。
一群独角孩童围在林澈身侧。
最大的不过七八岁,最小的路都走不稳。
个个大头细脖,宛如骷髅架子上挂了层皮。
林澈将怀中仅剩的半个冷馒头掰碎,分入那一双双脏兮兮的小手中。
“吃完了?”
“嗯!”孩子们舔着指缝里的碎屑,意犹未尽。
“吃完了,教你们唱个曲儿。”
林澈搁笔。
在那张泛黄的麻纸上写下几行字。
词极简单。
韵极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