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本该杏花沾衣。
杏花村林家小院外。
“林家嫂子,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听不懂人话?”
媒婆刘大脚叉着水桶腰,唾沫星子喷得满天飞。
“王员外那是城里的体面人!
那是活菩萨!
只要你儿子点头做个赘婿,这三百亩水田的地契,立马姓林!”
林母缩着肩膀,声音细若蚊蝇:“可……澈儿和霓裳,是有婚书的……”
“婚书?”
“你是说隔壁那个瞎子?那个拖油瓶?”
围观的村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乱撞:
“赵家那丫头也是命苦,瞎了十年,谁娶谁倒霉。”
“林相公是要考状元的,带个瞎子怎么做官?”
嘈杂中,一阵慌乱的竹竿敲击声突兀响起。
人群被撞开。
赵霓裳跌跌撞撞地挤了进来。
她看不见,全凭声音辨位。
那张瘦得只有巴掌大的小脸煞白,手里死死攥着一张泛黄的纸。
那是婚书。
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念想。
“婶子……”
赵霓裳声音在抖,“我……我来退婚。”
刘大脚眼睛瞬间亮了。
“这就对了嘛!算你这瞎子识相!”
她几步冲过去,肥厚的手掌一把扯过婚书。
力道太大,赵霓裳那单薄的身子被甩了出去。
“啊!”
脚下不知绊到了谁伸出的腿。
赵霓裳重重摔在泥泞里。
“霓裳!”林母惊叫着要去扶。
刘大脚却一屁股挡在中间:
“看见没?这就是命!连路都走不稳,还想进官家门?也不撒泡尿照照——”
砰!
一声巨响。
那是东厢房那扇陈旧木门,被人一脚踹开的声音。
院子里的喧闹,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切断。
死寂。
林澈站在门口。
一身洗得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
他看向刘大脚的那一眼。
刘大脚浑身的肥肉猛地一颤。
林澈径直走到泥坑里,弯下腰。
轻轻托起赵霓裳流血的手掌。
“疼吗?”
只有两个字。
赵霓裳浑身一颤,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砸在泥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