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各种干枯草药混合的、有些陈腐的气味。柜台后面,那个长着三角眼、背后一对褐色杂羽总是无精打采耷拉着的李伙计,正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哈欠。
李叔。金灵逸踮起脚尖,费力地将几乎和他半个人一样高的药篓举上柜台。
李伙计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伸出干瘦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着里面的清心草,语气带着惯常的挑剔:啧,品相一般,好些叶子都破了,根须也损伤多了点灵草坡的货色,也就这样了。老规矩,四株换一枚碎灵石。
金灵逸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清澈的眼睛看着李伙计,声音不大却带着坚持:李叔,我这里有二十八株,都是今天新鲜采的。能换七枚碎灵石吗?张爷爷咳得厉害,我想给他买点好买点有效的清喉散。
七枚?李伙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三角眼里满是讥讽,小逸子,你当碎灵石是路边的石子呢?就你这点破烂草,能值六枚就不错了!还七枚?爱换不换,不换拿走,别耽误我做生意!他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金灵逸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脏兮兮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和倔强。他早知道会是如此。这个世界,没有力量,没有背景,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微弱得可怜。
六枚就六枚吧。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伙计哼了一声,慢腾腾地从柜台下摸出六枚闪烁着微弱白光、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碎灵石,叮当作响地丢在柜台上。金灵逸默默上前,伸出小手,一枚一枚地将它们捡起,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清晰地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背着空了的药篓,先去了隔壁的仁心堂。和百草铺不同,仁心堂要干净整洁得多,空气中飘散的是更纯粹的草药清香。坐堂的刘掌柜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背后收敛着一对颜色纯正些的灰白色羽翼,据说年轻时曾在某个小宗门待过,见识不凡,对待凡人态度也算温和。金灵逸用三枚碎灵石,在这里买了一包品质稍好一些的清喉散。
剩下的三枚碎灵石,他在街角的炊饼摊买了三个热乎乎的、但掺杂着大量麸皮的粗面饼。饼子的香气让他空瘪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但他只是用力咽了口口水,将饼子小心地揣进怀里,快步走向城西那座废弃已久的山神庙。
庙宇比他早上离开时更加破败,残垣断壁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如同垂死巨兽的骨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药味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在角落那堆勉强算是床铺的干草上,一位须皆白、面容枯槁如朽木的老人正蜷缩在那里,身体随着剧烈的咳嗽而不停颤抖,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苍老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的背后,和金灵逸一样,空空如也。
张爷爷,我回来了。金灵逸快步上前,声音放得很轻。他将怀里还带着温热的饼子拿出来,递到老人手里,又熟练地跑到庙宇角落,用破瓦罐从积攒雨水的破缸里舀了些水,放在还有余烬的火堆上加热。
老人浑浊无神的眼睛看到金灵逸,艰难地挤出一丝慈爱,他颤抖的手接过饼子,想说什么,却又被一阵更猛烈的咳嗽打断。
金灵逸默默地看着,用小拳头轻轻捶着老人佝偻的背,直到那阵咳嗽稍稍平复。他将买来的清喉散倒入温水中,小心翼翼地喂老人喝下。
夜色如同浓墨般迅浸染了天空,破庙里彻底暗了下来。只有那堆小小的篝火,挣扎着散出微弱的光和热,映照着一老一少两张疲惫的脸。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张爷爷沉沉的、带着痰音的呼吸声,是这死寂破庙里唯一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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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灵逸靠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啃着手里冰冷坚硬的饼子。饼子粗糙得划拉嗓子,他需要就着冷水才能艰难咽下。他抬起头,目光透过屋顶那个巨大的破洞,望向外面那片被屋檐切割开来的、狭窄的星空。繁星冰冷,遥远,如同那些修士俯瞰众生的目光。
今天在灵草坡,毒刺蜂的袭击依旧让他心有余悸。如果没有玉佩他下意识地抬起沾满泥污的小手,紧紧握住了胸前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奇异地让他纷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丝。
这枚玉佩,到底是什么?自己的父母,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偏偏把自己遗弃在这里?
无数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冷,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蜷缩起身体,尽量靠近那微弱的火堆,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抵挡不住困意,沉入了并不安稳的梦乡。
在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里,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原野,风吹过,草浪如同流动的黄金。天空中,有遮天蔽日的璀璨羽翼掠过,那羽翼是纯粹的白金色,神圣、辉煌,带着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威严
金灵逸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胸口的玉佩紧贴着皮肤。
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彻底沉睡之时——
嗡
玉佩猛地一颤,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的暖流汹涌而出,瞬间贯穿他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一个古老而模糊的音节,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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