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的交割程式走得异常顺利,顺利得让人心头沉。
主事官员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公式化的笑容,言语客气,动作麻利,将一应文书印信交割清楚,甚至未曾多问一句马将军为何如此匆忙离京。
只是那笑容背后,偶尔掠过的审视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尖,刺得马凤背嵴生寒。
他知道,这并非善意,而是风暴来临前,某些人刻意营造的平静假象,意在让他放松警惕,尽快踏入早已设好的死亡陷阱。
他不动声色,配合着完成所有手续,婉拒了兵部循例安排的饯行宴,只言北疆军情紧急,不敢耽搁。
走出兵部那森严大门时,冬日短暂的阳光已开始偏西,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整座京城都在默默注视着他这个即将“上路”的人。
牛天扬早已在约定的偏僻巷口等候,牵着两匹神骏的健马,马鞍旁挂着鼓鼓的行囊,里面是干粮、清水和一些应急的药物。
老人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灰布劲装,腰杆挺得笔直,花白的须在微风中拂动,眼神锐利如昔,但细看之下,那深邃的眼眸底部,也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都妥了?”牛天扬接过马凤递来的兵部回执,看也不看便纳入怀中。
“嗯。”马凤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目光扫过寂静无人的巷口,“怕是太妥了些,反倒让人不安。”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牛天扬冷笑一声,也跃上马背,“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趁着城门未落锁,尽快出去。”
两人不再多言,一抖缰绳,策马向着西直门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出清脆而急促的嗒嗒声,在空旷的巷道里回荡,更添几分紧迫。
越是接近城门,马凤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城门口的盘查果然如“夜枭”所言,森严了数倍不止。
往日里只是例行公事的守城兵卒,此刻却个个眼神警惕,如临大敌。
不仅对出入人等严加盘问,对携带的行李更是翻检得仔细,尤其是针对年轻男子,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马凤与牛天扬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他们早已将射日神弓与玄影令妥善隐藏,马凤身上只带着常规的兵刃弓箭,以及一些银两路引。
饶是如此,当那守门队正冰冷的目光扫过马凤年轻的面庞时,依旧停留了数息,才缓缓挥手下令放行。
穿过那幽深高大的城门洞,仿佛穿过了一道生死界限。
城外的官道显得格外空旷寂寥,冬日的寒风毫无遮挡地扑面而来,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打着旋儿,出呜呜的声响。
“跟紧了,莫要走官道大路。”牛天扬低喝一声,率先一拨马头,冲下官道,拐入一条更为狭窄、通往西北方向的偏僻土路。
这条路虽崎岖难行,但能避开几处容易设伏的险要地段,是牛天扬凭借多年经验选定的路线。
马凤毫不犹豫,催马紧随其后。
两匹快马卷起烟尘,在荒凉的原野上疾驰。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射在枯黄的草地上,如同两道奔逃的鬼魅。
一口气奔出二十余里,天色迅暗沉下来,最后一丝光亮也被远山吞噬。
夜空中无星无月,浓重的乌云低低压着,预示着或许将有一场风雪。
寒风愈刺骨,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前面有一片黑松林,穿过那里,有一处猎户遗弃的木屋,我们可在那里暂歇片刻,让马匹也喘口气。”牛天扬指着前方一片黑压压、如同巨兽匍匐般的山林轮廓说道。
马凤点头,刚欲答话,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磨练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
“师父小心!”他厉声示警的同时,已然猛地一勒缰绳,座下健马希津津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咻咻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