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岑如脚步停了。
厨房的风大,比卧室要冷。
“好的,妈。”他说。
……
睡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宋岑如失眠了。
江南人实在难以适应北方的天,更何况本来就讨厌搬家,他四岁起跟着父母东奔西走,做的又是拍卖行生意,说糙点儿就是艺术品中介,得涨见识,得推广市场,因此待几年就换地方。
至于为什么……家里老人都不想管,爹妈又一心扑在事业上,除了跟着没别的办法。他父母这辈人,真正有能力的就他俩,剩下那些叔婶伯姨技不如人,只能眼巴巴看着。
他翻了个身,有点呼吸不畅,蹑手蹑脚起身,自己弄了块热毛巾,躺回床敷在鼻子上。
窗外没什么星星,倒是院里的柿子树格外繁茂,不过这会儿黑咕隆咚的,只能看见树杈子上支棱着的芽尖尖。
宋岑如静默地观察大半夜,最后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
入学手续的程序很简单,去办公室弄完手续领个东西就能回家。
尽管前夜失眠,宋岑如还是踩着点儿起了。
下车前,华叔再三向小少爷确认,“真的不用我接?”
“不用。你忙暖气片的事吧。”宋岑如松了安全带,“我刚好认认路。”
“欸,行。”
应是应了,但华叔还是不放心,眼角皱纹拧巴两下,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带点现金,万一用得着。”
移动支付时代,现金这种东西在年轻一辈里几乎绝迹,但宋岑如没再推搡,接了钱揣进包,说:“走了哦。”
“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华叔嘱咐完,看着人走进学校才把车开走了。
大课间铃响,初二年级组办公室外挤了一堆人,一个叠一个,抻着脑袋往里头瞄。
扒在门边那个动了动胳膊,杵着身后的同学说:“听说进你们七班啊?”
“不知道啊,但肯定很有钱。”他道,“我刚从窗户里瞧见车了,一般家长可开不起。”
“光有钱有什么用,成绩好吗,说不定花钱进来的呢?”
“拉倒吧你,咱四中有钱也进不来。”
“不见得,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说他家开拍卖行,说不定会洗钱。”
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小,但宋岑如还是听见了。
都说小朋友心思单纯,其实不然,宋岑如信奉人之初性本恶,他见惯了商宴里的两面三刀,也被同龄的“朋友”巴结过。
和班主任打过招呼,领了课本和校服,门外八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越传越离谱。
“谁知道他家的钱怎么来的,这年头经商的底子都不干净。”
“哎!他走过来了!快低头!”
宋岑如站在他们面前,几人都没说话,跑走不是更坐实了他们在蛐蛐人?
他平静扫视一圈,最右边的男生面红耳赤,明显是嚼舌根后被抓包的尴尬。
宋岑如上前半步,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轻语道:“话这么多,是比别人多个舌头吗?”
“我家不仅洗钱,还混黑。道,既然这么感兴趣,下次来我家喝喝茶?”
说罢,他眉眼弯弯冲众人一笑,转身走了。
站在最左侧的同学a开口:“我怎么觉得他人还行。”
“欸,你俩认识?他刚跟你说什么了啊。”同学b则拍了拍被搭话的男生。
男生眼神躲闪,羞怒又不得发作:“没说什么,走了走了!”
……
刚过十点,挂在门上的风铃响了一阵。
“哥们儿,上机。”男人敲了敲柜台,甩出一张身份证。
霍北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懒散地瞥了一眼,拍拍手边的门,拉开一个小缝儿往里说:“出来。到点儿了。”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门里传来,里头的人打了个巨响的哈欠,然后走出来个胖子。
胖子嘴里嘟嘟囔囔:“再让我睡五分钟怎么地,你多接一单又不费时间。”
霍北屈着长腿,懒得说话。
人长得丑,他就不想接。
胖子拿过台面上的身份证看了看,动作之敷衍,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瞭了一下,再假模假式往机器上一贴,走个流程而已。
男人冲着霍北张嘴:“哟,你们这儿是黑网。。。。。。”
“不好意思,我下班了。”霍北抄起手机往兜里一揣,掀开柜台隔板走了。
身后,胖子的声音逐渐变小,“都一样,咱又不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