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理,他此时不应在此,但此间他说了算,没人管的了他;论理,新娘子也不该发出这种质疑,这场亲事就是为讨他欢心而办,他不在这儿在哪儿?但也没人管她。
一众喜娘、侍从鼻观口,口观心,待收到魔君的命令后,忙不迭地退下了。
行无咎将酒壶放在一旁,微微坐直身体,倚靠在床边,一腿支起,一腿自然垂落,唇角噙着闲散笑意,一字一顿对她道:
“来拆贡品。”
第54章怒横生狠狠的一个耳光
喜娘和侍从尽退后,房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行无咎独自占据喜床,姚婵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愣愣地和他对视,一时间寂然无声,只剩下龙凤烛燃烧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行无咎手肘架在膝上,单手支颐,唇边笑意略带嘲讽:“你要在那里站一晚上么?”
姚婵怔怔地望他片刻,又别开目光。
怎么也没有想过,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更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落入如斯境地。
见她久久不动,行无咎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笑道:“过来啊。”
姚婵还是没动,只觉得脑海嗡嗡作响,本以为在云琉宫那段静谧的生活已将心磨炼得重归平静,没想到不过是掩耳盗铃。
行无咎也并不催促,唇边始终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漆黑双眸平静而森然。
直到她调整好心态,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面前。
神界为了这次的和亲,下了大功夫,恐怕就算是神尊再娶,也赶不上此次的豪奢。流水一样的宝物被送入望鸣城,从晨起至傍晚,但最珍贵的宝物,自然是新娘。
行无咎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人,她原本清丽淡然的面容被红衣华冠衬托得娇艳无比,单看神情还算镇定,但紧握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主人的不安,形状姣好的唇紧抿着,晃动的珠帘下眉心红痣看得他喉咙发紧。
他等这一天,整整迟了四百多年。
就着这份景致,行无咎重新拎起酒壶,将烈酒尽数饮尽,浓烈的酒香引得姚婵不由自主地向他看去,见未来得及吞咽的酒液从他唇角溢出,又顺着滚动的喉结一路往下,最后没入微散的衣领当中。
“再给你一次机会。”行无咎扔掉酒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他身量极高,肩宽背阔,站起时投下的影子几乎将姚婵全部囊括其中。忍着后退的欲望,姚婵抬起头,隔着凤冠上细碎的珠帘,同他对视。
“我是朝荷。”
行无咎眯了眯双眸,这一刻,从未有过的愤怒席卷了他。
她不承认她是谁,等同于否决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去,难道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只有他自己难以忘怀,夜夜入梦?
“好。”他忽地冷笑一声,目光毫无避讳地从上而下扫遍她的全身,“那么直接来罢。”
姚婵愣了一下:“来什么?”
行无咎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拔掉她头上的钗环,取下凤冠,随手扔到一旁,这一声不算响,落在姚婵耳中,却莫名使她心尖一颤。
取掉繁杂多余的首饰,绸缎般的青丝瞬间垂落,行无咎满意地欣赏着这一幕,忽而发觉比起珠翠环绕,还是清水出芙蓉更加适合她。
将手插入那柔滑细密的发丝中,他执起一缕,低头嗅了嗅,声音略带暗哑:“朝荷是神界送给我的女人。”
见姚婵还是不明,他笑了笑,近乎于残忍地道:“你就算再不懂世情,也该明白给一个男人送女人,意味着什么。”
姚婵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眼中带着她自己也未察觉的伤心失落。
行无咎却不为所动,只淡淡道:“脱衣服,全部脱掉。”
姚婵呼吸猛地一窒,目光几近不可思议,她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于是借着朝荷这个身份自欺欺人,以试图获得心灵的宁静。
但她确实也忘了,作为朝荷,她并没有拒绝他的权利,朝荷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贡品。
“自己脱。”行无咎笑了一下,目光嘲讽,“或者,难道你要我帮你脱?”
姚婵抬头死死地盯着他,这一刻,比起伤心,似乎是愤怒更多。
常年修习无情道,她心绪平和,七情六欲都十分浅淡,哪怕是白怜霜的七情六欲曲都无法调动起她的情绪,然而这一刻,莫名的愤怒不知从何而起,几乎烧干了她的理智。
两次相见都不尽如人意,满心欢喜被浇得冷透。
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愤怒之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隐藏在怒火下抑制不住的委屈和不甘。
行无咎眯起双眸,目光愈发幽深。
姚婵冷冷道:“好。”
说着,手已扯开衣襟,将累赘沉重、似是缀着万千云霞的外衣脱掉,长达三米的嫁衣落地,如同一袭滔天的红浪,从床边一直蔓延至门前。
识海里,系统098疯狂大叫,试图让她清醒:“你疯啦?!你就服个软又能怎么样?!”
姚婵咬着牙道:“我就不信,我敢脱,我看他敢看吗?!”
说完她直接屏蔽了系统,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行无咎,抬手又脱掉一层红色的薄衫。
神界准备的嫁衣极为奢华,层层叠叠,轻薄如烟,共计一十八层,穿在身上如同披上了漫天云霞。
姚婵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一层一层地将自己剥开,红色的衣裙堆叠在脚边,几乎将她淹没。行无咎始终不为所动,垂着眼帘神情淡然地等她脱衣,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两人似乎就这样较上了劲,因为愤怒和委屈,姚婵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前起伏,仅剩的轻薄衣物几乎掩不住动人春色。
可他的目光仍旧凝在她的身上,平静、淡然、甚至有些冷漠,仿佛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具娇柔雪白的女体,而是没有生气的死物。
红色尽褪,只剩下一层雪白里衣,姚婵手放在领口,终于开始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