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贝拉冷冷地看着窗外。
她目光转回头,落在柜台后年轻老板的脸上。
那个叫周玲玲的女人同样面白如纸,被客人提醒了两句之后才想起来要找钱,结果还找错了金额。
贝拉目光微垂,修长洁白的手指头轻轻敲着瓷碟。
看,这个糟糕的地方,一点也没变好。
外面这些人笑得多开心啊,真是一张张猪猡般的脸,令人作呕。
贝拉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小块鲟鱼,放进嘴中慢慢咀嚼。
这么脏的地方居然能长出如此美味,也真是神奇。
女人的目光转向桌子上的小鱼缸,那儿有小鱼游来游去,看着多快活。
真有趣,美好从来被束缚,肮脏却肆意横行。
柜台后面,周玲玲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户外,那里沸反盈天。
她想到马克。吐温的一句话,幽默的本质从来都是悲剧。
人们快活的笑声,没有一次不是建立在小人物的不幸上的。
可笑的究竟是小丑还是世人?
年轻的女店主唯一庆幸的是,今天晚上解放公园有滑稽戏,无苦带着小元元去看热闹了。
她小小的玫瑰花瓣一样娇嫩美好的女儿,不用亲眼目睹人间的丑恶。
女人下意识地又瞥过去一眼,视线撞上了个熟悉的身影。
王大军停下车,跳出驾驶座,气势汹汹地冲到那两个女人面前。
“说什么话呢?说话要用嘴巴知道不?屁。眼往外喷的叫粪!”
小蔡的干妈兀自唾沫横飞,只盯着春妮侮辱:“像你这样的骚烂货,还想骗城里头的干部?怎么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啥样?”
“以为是你呀,满大街撒尿。”王大军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妈的,当初真没看出来,居然是这么一家子烂货,竟然跑到这儿来闹事。
亏得当时他还想着蔡家人口简单,春妮的闷性子嫁过去不用应付大家庭复杂的关系。
“当初我就不同意。”小蔡的母亲痛心疾首,“是你一再欺骗我儿子。”
这老姐儿俩才不怕王大军呢。
中老年妇女的杀伤力横扫千军,何况区区一个王大军。
“能是好的吗?正经人会当小三吗?”干妈的唾沫直往外头喷,“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小蔡是人家的女婿,他倒好,狐狸精妲己。”
外头的喧哗声一阵接着一阵。
广大人民群众精神生活极度匮乏,委实需要这样的八卦狗血来刺激麻木的神经。
还有人光看着不过瘾,主动要求互动,大声鼓掌叫起好来。
老姐俩嘴里头口口声声强调一件事,这就是叫人甩了的大破鞋居然试图通过哄骗国家干部来当城里人。
啊呸!多么不要脸。江州城都要被她给弄脏了!
“你觉得你们江州很高贵很干净吗?”贝拉慢慢步出饭店,冷笑着站到了众人面前。
人的魅力不仅仅源自于相貌,还与气质气势甚至着装都有关系,人靠衣衫马靠鞍。
她站在那儿,一句话都不用说,便彰显出她与周遭所有人都不一样的身份。
光彩夺目的女人似笑非笑:“江州城?江州城的人很高贵吗?以为谁都稀罕吗?”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直接嗤笑,语气中丝毫不掩饰轻蔑。
可惜被她歧视的人们竟然没有一点儿不快,似乎她天生就应该站得高高的,睥睨众生。
贝拉的目光落在了春妮脸上,语气依然淡淡的:“江州城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美国。”
哇!
周遭的惊呼声振聋发聩,人们丝毫不掩饰羡艳的神色。
还有人小声嘀咕,哎哟,这可真是黄泥荡子跳进了黄金屋。
贝拉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始终不离开春妮的脸:“跟我走吧,脏的不是你,是他们的心。”
她漫不经心地扫视过周遭,“跟他们是讲不了道理的,愚昧无知不配。”
周围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有人不快起来,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
小蔡的干妈一马当先:“啊呸!就是从国外传来的这些脏东西,把人都给带坏了!”
出国有什么了不起,乖乖,国外乱得很累,卖。淫。嫖。娼的,耍流氓的,聚众淫。乱的,公园里头就脱光了身子乱。搞的,多了去。
“这是出国嫁老头吧?”干妈不怀好意地看着贝拉,“还不晓得被多少人睡过呢。”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贝拉扬起了手,干净利落地给了她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