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剧烈的痛苦,潮水般将他淹没。眼前阵阵黑,耳中嗡鸣作响,口鼻中溢出的不再是汗水蒸的气,而是带着内脏碎末的、滚烫的血沫!
但他不管不顾!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动起来!爬过去!带着他们……爬过去!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疯狂的压榨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岳山如同从血水中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血水混合的污浊液体浸透,皮肤下的暗红纹路缓缓消退,留下一种病态的、仿佛被灼烧过的焦黑。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灼热的气流,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出嗬嗬的、濒临破碎的声响。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赤红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冰冷的火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试图抬起右臂,撑起上半身。
“噗——!”
又是一口暗红的、带着焦糊味的淤血喷出。右臂剧颤,肘关节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只将身体撑起了不到一寸,便无力地再次砸回地面。
失败。力量还不够。身体的破损程度,远预估。
岳山没有沮丧,只有更深的、冰封般的冷静。他停下来,喘息,再次内视。右臂通道勉强打通,但气血流转滞涩无比,且每流转一次,都带来经脉灼烧般的剧痛,这是在透支、在毁坏根基。左臂、双腿、腰腹的“通道”依旧是一片死寂,强行冲击只会让伤势瞬间崩溃。
不能急。急则死。
他将目光,投向身下。冰冷、粘腻、带着铁锈和腐朽甜腥味的暗红沙土。松软。或许……可以利用。
一个近乎异想天开、却又是在绝境中唯一可行的、笨拙到极点的计划,在他冰冷燃烧的脑海中成形。
他不再试图起身,而是将刚刚恢复一丝掌控力的右臂,五指深深抠入身前冰冷的沙土中,死死抓住一把混合着碎石和不知名硬物的泥土。然后,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腰部极其微弱、却被他以意志强行催动的一丝扭动——
“呃啊——!!!”
低吼声中,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扭曲的姿态,向着路和苏慕遮的方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寸。
真的只是一寸。却仿佛耗尽了刚刚积蓄的所有力气。剧痛如潮水般再次袭来,眼前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他死死咬住舌尖,用更尖锐的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昏!昏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喘息。压榨。再喘息。再压榨。
如同最卑贱的虫子,在泥泞中蠕动。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咔嚓”声、筋肉撕裂的闷响、以及内脏移位的翻搅剧痛。暗红的沙土混合着血污,沾满了他破碎的衣衫,渗入伤口,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和更深的污秽侵蚀。身下,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粘稠的、混合着血与泥的痕迹。
一尺。他花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顿饭的功夫,或许是一个时辰。汗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粘稠的血浆从毛孔中渗出,在皮肤表面凝结成暗红色的、混合着沙砾的硬痂。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气都带着血腥和铁锈味,肺部火辣辣地痛。
但他没有停。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盯着路那冰晶覆盖的侧脸,盯着苏慕遮灰败的面容,盯着那枚被路攥在掌心、散着微弱光晕的玉片碎片。
那是方向。那是锚。那是……必须抵达的彼岸。
两尺。右臂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抠入泥土的手指指甲外翻,鲜血淋漓。腰腹处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仿佛有无数烧红的刀子在腹腔内搅动。
他停下来,喘息,再次催动那微弱滚烫的气流,去冲击、去温养、去强行粘合那些最致命的伤口。每一次冲击,都像是将自己放在烈火上炙烤,放在铁砧上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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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效。虽然缓慢,虽然痛苦,但那被强行催出的、带着自毁性质的生机,确实在极其缓慢地、修复着最关键的、支撑爬行的肌体。这是一种饮鸩止渴,是以未来彻底残废、甚至即刻毙命为代价,换取此刻一丝行动能力的、最残酷的交易。
三尺……
他终于,挪动到了路的身边。距离不过三尺,却仿佛跨越了生死。
他仰面躺着,剧烈地喘息,赤红的眼睛望着那铅灰色的、永恒不变的天穹,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无声的笑。做到了。第一步。
休息。必须休息。压榨不是无穷尽的。这具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闭上眼睛,不再强行催动气血,而是让那微弱的、滚烫的气流,如同最温柔的溪流(如果灼烧般的痛苦也能称之为温柔的话),缓缓流过残破的躯壳,试图抚平(实则是麻痹)那无处不在的剧痛。
意识,开始模糊。剧痛、疲惫、失血、以及强行燃烧本源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不能睡……不能……
灵儿……还在等……
路……苏师弟……还在身边……
光膜……玉片……快撑不住了……
破碎的、执拗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即将沉沦的识海中,微弱地、却顽强地闪烁着。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刹那——
“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耳畔响起的、湿滑粘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穿透了光膜那微弱的、隔绝大部分外界声响的屏障,钻入了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