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招牌在风雨中摇晃,出“吱呀吱呀”的呻吟,昏黄的灯光从门缝和窗纸透出。
在这死寂的雨夜里,像一只窥视着猎物的、昏昏欲睡的独眼。
越靠近客栈,那股冰冷凝聚的杀意就越清晰,如同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空气中,绷紧,等待着触的那一刻。
街道两旁黑黢黢的房屋里,那被窥视的感觉也越明显,仿佛有无数空洞的眼睛贴在窗后,无声地注视着这三个走向客栈的不之客。
王起的步伐稳定,每一步都踩在血水与雨水混合的泥泞里,出单调而清晰的“啪嗒”声,仿佛死亡的倒计时。
他背上的千面魅狐依旧昏迷,呼吸微弱。王磊独臂紧握,赤芒在拳锋隐隐流动,警惕地护卫着侧翼。
慕容九软剑低垂,剑尖微颤,紫电在雨夜中偶尔跳跃,映亮她苍白的脸颊和凝重的眼神。
终于,三人停在了客栈门前。
两扇老旧的本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的光线更加清晰,还夹杂着一丝……浓郁的酒肉香气?
与这血腥的雨夜格格不入。
王起没有立刻推门。
他的目光落在门楣上,那里挂着一串早已风干、颜色暗沉的辣椒和蒜头,这是寻常小镇客栈常见的装饰。
但此刻,在那昏黄光线下,那串东西的阴影投在门上,扭曲晃动,竟隐隐像是一个狞笑的鬼脸。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地穿透雨幕:“外面的戏唱完了,里面的角儿,还不登场吗?”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客栈之内。
短暂的死寂。
然后——
“吱吖——”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两扇虚掩的木门,竟自行缓缓向内打开了!
门内的景象,让王磊和慕容九瞳孔骤然收缩!
客栈大堂内,灯火通明,桌椅擦得干干净净,甚至摆着几盆蔫头耷脑的野花。
柜台后,酒坛子码放整齐。
中央的火塘里,柴火噼啪燃烧,上面架着一口大铁锅,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着肉,浓郁的香气正是从中散出来。
七八个“人”围坐在火塘边和旁边的桌子上,有的在划拳行令,有的在低头吃面,有的在擦拭兵器……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寻常雨夜里,客栈中最普通的景象。
如果……
忽略掉他们脚下那尚未完全干涸的、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的话。
如果忽略掉角落里那随意堆叠着的、几张软塌塌的、带着毛和血迹的……人皮的话。
如果忽略掉这些“食客”和“伙计”们,那偶尔转动时露出的、与方才街上那些被控镇民一般无二的、冰冷麻木中透着疯狂的眼神的话!
整个场景,正常与诡异交织,形成一种令人头皮炸裂、毛骨悚然的强烈反差!
而在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绸缎褂子、像是掌柜模样的干瘦老头,正拿着一个算盘,低头噼里啪啦地打着,仿佛在核算今天的收入。
听到门响,他缓缓抬起头。
露出一张蜡黄、布满皱纹、却堆满了生意人热情笑容的脸。
“哟,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这鬼天气,快里面请,烤烤火,喝碗热汤驱驱寒!”
他的声音沙哑却殷勤,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三人身上的血迹和狼狈,也没有看到门外街上的尸体。
但他的那双眼睛,眼底最深处,却是一片毫无笑意的、死水般的冰冷。
王起的目光掠过他打算盘的手。
那双手干枯如鸡爪,手指却异常修长,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甚至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类似金属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