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带着水腥和未散的血气,吹得望江亭破旧的檐角出呜咽般的声响。
那叶扁舟静泊于湍流之中,舟紫衣女子的身影,在浑黄河水和铅灰色天幕的映衬下,像一幅定格的水墨画,突兀而诡秘。
距离尚远,面容模糊,唯能感受到一道穿透喧嚣江风的、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目光,正落在亭中,落在王起身上。
‘画皮’下意识地向王起靠近半步,低声道:“这女人……来得古怪。”
她行走江湖,对危险有种本能的直觉。
那紫衣女子虽静立不动,却给人一种深水寒潭般的莫测感。
王起没有回应。他的手仍握着刀,刀身上的血迹正在风中凝固、变暗。
他的目光与那远处的目光隔空相接,冰冷对冷静,如同两柄无形的兵刃在无声交击。
忽然,那扁舟动了。
并非顺流而下,也非逆流而上,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稳稳地、径直地向着望江亭所在的危崖破浪而来!
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舟上似乎只有那紫衣女子一人,不见船公,也不见摇橹。
扁舟如何能在如此湍急的江水中保持这等诡异的稳定和航向?
‘画皮’屏住了呼吸,手心渗出冷汗。
这情形,比方才面对林正霄的围杀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王起依旧静立,如同脚下生根的磐石。只有他握刀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扁舟越来越近。
已能看清那女子的大致容貌。
一张素净的瓜子脸,未施粉黛,眉眼清淡,算不上绝色,却自有一股疏离冷冽的气质,如同山巅积雪。
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紫衣样式简洁,裁剪合度,衬得身姿挺拔如兰。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王起脸上,对亭边林正霄那惨烈的尸体以及满地狼藉的暗器弩箭,视若无睹。
舟至崖下,离岸尚有数丈距离。
这段江流尤其湍急,浊浪拍打着黝黑的岩石,溅起碎玉般的泡沫。
紫衣女子并未靠岸的打算。
她自袖中取出一物,手臂一扬。
一道紫影破空飞来,度不快不慢,轨迹平直,精准地穿过亭柱间隙,“啪”一声轻响,落在王起脚前。
并非暗器。
是一份紫色的束帖,以金线封缄,材质非纸非帛,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细微的珠光。
女子掷出束帖后,便不再看亭中,转而望向奔流的江水,侧影静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抛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画皮’警惕地看着那份束帖,又看看崖下的女子,低声道:“小心有诈。”
王起目光低垂,落在束帖上。
他能以刀尖精准点落疾射的毒针,自然也能看出这份束帖飞来时毫无内力附着,更无毒物迹象。
他弯下腰,并非用手,而是用刀尖挑开了束帖的金线封缄。
帖内无信笺,只有一枚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