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爱彼此到这种地步了吗?
陆峥敛起情绪,没有再往下追问,也没有再去分辨这句话里有多少是愧疚、有多少是抽身时惯常的自责。
只是伸手,拿起那只本该属于他的酒杯。
杯底还残着一点,她敬他的那一杯,他方才只沾了唇。
此刻他抬手,仰头,一口见底。
酒液顺着喉结滚下去,带出一丝迟来的辛辣。
杯子“当”地一声,被他放回桌上。
顾朝暄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他扣住了她的手腕。
“陆峥——”她下意识想抽回来。
他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一句话也没多说,执着她的手往外走。
包间门被拉开,走廊的灯光一下子压下来。
长安一会二楼的廊道安静而窄,服务生远远站在另一头,见状只愣了一瞬,便垂眼避开视线。
顾朝暄被他带得脚步踉跄,跟在他身后往前。
她挣了一下,又挣了一下。
“陆峥,你放开——”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敢在这个地方闹出声,只能用力去拽那只扣住她的手。
男人的背影却一寸也不曾停顿。
手腕上的力道不算粗暴,但牢得叫人心惊。
既不像拉扯,也不像挽留,更像是把一个人从她自己筑起的壕沟里硬生生拽出来。
穿过青砖廊道,门口那块不起眼的门牌从眼角一掠而过,夜风夹着秋天的凉意迎面扑上来。
院子外,东二环的车流在远处轰鸣,灯光一串串拖出长线。
陆峥径直把她往旁边那辆黑色轿车方向带。
车门被他拉开,动作简洁、干脆。
“上车。”
他只说了两个字。
顾朝暄站在原地,胸口因为刚才的拉扯微微起伏。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车灯白得刺眼,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峥握着车门,指骨在灯下线条分明。
他看了她一会儿,目光从她略显凌乱的发丝滑到她还没完全平复的眼神。
片刻后,他开口,嗓音低而沉:“顾朝朝,我们再去香山,看一次日出吧。”
……
最后顾朝暄跟他去了。
往西北的路不算远,却被拉得很长。
车里没开音乐。
只有发动机的低鸣在夜里伸展开来,偶尔有风从车窗缝里挤进来,在两人之间打个旋,又悄无声息地散掉。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鼻尖还残留着刚才酒意被凉风冲淡后的微酸。
香山两个字出现在路牌上时,她的指尖忍不住在膝上收紧。
那一夜的画面很自然地浮了上来。
她那时以为他只是随口一提。
没成想他真载着她一路从大院开到香山脚下。
山风冷,日出却很好看。
再后来,她发着烧跑去考试,写检讨,挨老人骂,喝苦得发涩的冲剂……那些年少时叛逆而炽烈的一切,被那轮日光狠狠照过一遍,从此在记忆里留下固定的色温。
如今,同样的路,他又带着她走了一遍。
车子驶进香山脚下的停车场,夜色已经压得很低。
路边的梧桐没了当年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排修剪得齐整的景观树,枝桠在路灯下投出整齐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