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这两个字像两把锤子,砸在璟言心口。
他想起来了——历史上,靖康之变前,金人确实提出要宋朝送亲王、大臣的子弟为人质。而国公府,虽然不是什么实权派,但爵位摆在那儿,他那个“痴傻儿子”的身份,简直是天生的质子材料。
送出去,就是死。
或者比死更惨。
“所以,”璟言慢慢站起来,手里的木棍扔进火堆,溅起一片火星,“汴梁不能回了。”
“那去哪儿?”赵铁柱也站起来,声音发急,“天下这么大,总得有个地方能去吧?”
“有。”
璟言走到顾清风身边,和他一起看向南方。夜色浓得化不开,但南边的天空似乎比别处亮一点——也许是星光,也许是心理作用。
“往南。”他说。
“南?”
“对。”璟言转过身,看着赵铁柱,“过淮水,下江南。那里有长江天险,有朝廷新立的行在,有还没被战火彻底烧焦的土地。”
赵铁柱张了张
;嘴,没说出话。
他生在汴梁,长在汴梁,连城郊二十里外都没去过。南边?那得多远?要走多少天?路上吃什么?喝什么?遇到兵匪怎么办?遇到金兵怎么办?
这些问题像乱麻,缠得他脑子发懵。
“公子,”他哑着嗓子,“咱们这两千多人……拖家带口的,走得到吗?”
“走不到也得走。”顾清风替他回答了,“留在这儿,要么被金兵屠了,要么被自己人卖了。走,还有一线生机。”
“可……”
“柱子。”璟言走回来,手按在他肩上,很用力,“我知道你怕。我也怕。”
他的声音低下来,低到只有三个人能听见:
“我怕这一路上会死人,怕老人孩子撑不住,怕有人走到一半后悔,怕到了南边发现那地方也不太平。”
“但我更怕——”
他抬起头,看向营地里那些黑黢黢的棚屋。那里睡着两千多个把命交到他手上的人。
“我更怕有一天,金兵冲进来的时候,咱们的人连拿起柴刀的力气都没有,因为饿得没力气了。”
“我更怕有一天,汴梁城破的消息传来,咱们的人哭都哭不出来,因为眼泪早就流干了。”
“我更怕……”他的喉结滚动,“我更怕咱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最后等来的是一纸议和文书,上面写着把咱们这些人送给金兵当奴隶。”
火堆里的木炭“咔嚓”一声裂开。
赵铁柱的眼睛红了。他抹了把脸,手背上湿了一片。
“公子,”他声音发哽,“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顾清风也走回火堆旁。三个人重新围成一圈,但这次的气氛不一样了。刚才那种沉重的、几乎要把人压垮的迷茫,现在被另一种东西取代——
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
“要走,就得快。”顾清风开始说实际的,“金兵现在按兵不动,是在等汴梁那边的消息。一旦议和谈崩,或者谈成,他们就会动。”
“什么时候动?”
“最多三天。”顾清风看向璟言,“咱们必须在两天内准备好,第三天夜里动身。”
“两千多人,怎么瞒过一里外的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