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摇了摇头。
他放下茶杯,肥胖的身躯向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
“儿臣不怕。”
“儿臣只觉得,淮西那帮骄兵悍将,盘踞军中太久了。”
“他们视军权为私产,视兵将为家奴,早已忘了这天下,姓朱。”
“父皇需要一把刀。”
朱高炽的眼中,闪烁着与其温厚外表截然不同的锐利。
“一把锋利,干净,又只忠于皇室的刀。”
“用这把刀,去砍掉那些盘根错节的腐肉,去敲打那些自以为是的国之柱石。”
“陈锋,就是最好的人选。”
朱棣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直到朱高炽说完,他才缓缓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啪。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许久,脸上才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欣慰,有骄傲。
“你长大了。”
朱棣站起身,走到朱高炽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
“你终于学会了,不只看棋盘上的棋子,而是看整个棋局。”
“不错,陈锋就是朕养的一把刀,一头狼。”
朱棣走到窗边,望着宫外那四四方方的天空,声音变得悠远。
“朕把他捧得越高,他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疼。”
“那些人,就会越忌惮他,越想除掉他。”
“只有让他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他才会像一头真正的孤狼,不断地磨砺自己的爪牙,不断地撕咬朕的敌人,只为活下去。”
朱棣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但你要记住,刀,是双刃剑。用得好,可以开疆拓土。用得不好,也会伤了自己。”
“如何握住这把刀,让它只为我朱家所用,这是朕留给你的功课。”
朱高炽心中一凛,连忙起身跪倒。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吧。”
“去吕家看看。”
“你那未来的侧妃,朕也该给个名分了。”
应天府,吕府。
深宅大院,雕梁画栋,处处透着一股百年世家的底蕴。
吕豪兴冲冲地闯进书房,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喜色。
“父亲!父亲!”
他将一张礼单拍在桌上,声音都带着颤。
“沈家把嫁妆送来了!您快看!”
“光是黄金,就足足有二十箱!还有各色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装了整整十大车!”
“那沈万三,真是下了血本了!”
书案后,一个身穿锦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