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手绢包,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五十元,最小的是一元,那是奶奶每天早上捡鸡蛋、攒了半年才凑出来的。
回忆至此,拾穗儿的眼眶已经湿润,眼泪在里面打转,她赶紧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
不能哭,奶奶说过,遇到困难要咬牙坚持,眼泪解决不了问题。
她重新握紧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决定先分析不同土壤质地对灌溉效果的影响——家乡的土壤是沙质土,保水性差,灌溉频率应该比阿拉善盟的黏质土高,这一点可以在报告里注明,等周末拿到具体数据后再补充。
思路一旦打开,写作就顺畅了许多。笔尖在纸面上欢快地跳跃,将枯燥的理论与生动的实际完美结合。
她写道:“沙质土地区的人工灌溉,需采用‘少量多次’的方式,避免水分快速渗漏……家乡梭梭林的实践表明,每周灌溉两次、每次每亩浇水15立方米,可使梭梭成活率提升25%-30%”。
遇到不确定的地方,她就翻开教授赠送的那本书,书页间,老师用铅笔做的标记清晰可见,在“干旱区人工灌溉与植被恢复”这一章,还有“可结合实际土壤含水量调整灌溉量”的批注,字迹工整,带着老师特有的认真。
这些细心的指导,像一盏盏明灯,照亮了她前进的道路。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从最初的深黑,慢慢变成浅灰,又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红。
第一声鸟叫从远方传来,清脆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更多的鸟叫声响起,像一首热闹的晨曲。
拾穗儿放下笔,伸展酸痛的肩膀,骨头发出“咔咔”的轻响。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是5:28,原来她已经写了四个多小时。
报告的案例分析部分终于完成,虽然还有些细节需要完善,但主体框架已经确立,像一座终于搭好骨架的房子,只待后续添砖加瓦。
收拾物品时,她注意到保安大叔送来的水杯已经凉透,杯底还留着些许清水。
她拿着水杯,走到自习室角落的水龙头旁,仔细地清洗干净,杯壁上的水渍被她用纸巾擦干,郑重地放进书包——
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亲字还给大叔,还要好好道谢,不能再像这次这样,连句完整的感谢都没说。
走出自习室,走廊里灯火通明,地面光洁如镜,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想必是大叔清晨打扫过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生怕吵醒还在沉睡的教学楼。
在下到一楼时,她遇见了正在打扫大厅的保洁阿姨。
阿姨穿着橙色的工作服,衣服上印着学校的lOO,手里拿着一把大扫帚,看到她时,眼睛一亮,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
“同学,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是一晚上都在这儿学习吗?”
拾穗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脸颊有些发烫:“阿姨,我赶报告,在自习室待了一晚上,刚写完。”
“哎哟,那可太辛苦了,”
阿姨快步走到她身边,心疼地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青色上。
“年轻人拼是好事,可也要注意身体,别把身子熬坏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布袋是用碎花布缝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很结实。
“我早上蒸包子时,特意多蒸了一个,给你留着,在保安室的桌子上,快去拿去吃吧,还热着呢,垫垫肚子。”
“阿姨,不用了,太麻烦您了……”
拾穗儿连忙推辞,心里
;却暖得不行。她和保洁阿姨并不熟,只是偶尔在自习室门口遇见时,会打个招呼。
“别客气,”
阿姨打断她,眼神温柔得像阿妈,“我孙子也在上大学,跟你差不多大,在外地,也总熬夜学习。
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说不辛苦,可我知道,读书哪有不辛苦的。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孙子一样,忍不住想多疼疼你。”
盛情难却,拾穗儿只好去保安室取了那个还带着温热的包子。
包子是肉馅的,咬一口,肉汁在口中弥漫,带着家常的香味——葱花的鲜混着猪肉的油润,像极了奶奶阿古拉每次送她去车站时,塞进她背包里的热包子。
那时奶奶阿古拉总说:“路上吃,热乎的,垫肚子。”
此刻嘴里的温度,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让她眼眶又热了起来。
她一边小口咬着包子,一边漫步在晨曦微露的校园里。
路灯还未熄灭,暖黄的光透过薄薄的晨雾,在地面晕开一圈圈柔和的光晕,像戈壁滩上日落时的余晖。
湖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枝条垂在水面,偶尔有早起的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湖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冰面映着天边的朝霞,橘红与金黄交织,仿佛撒了一层碎金,晃得人眼睛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