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日子,表面看去,依旧按部就班,波澜不惊。
兰煜雪每日准时上朝点卯,处理政务;兰灏与顾清风俨然一对模范师徒,一个勤勉练剑,一个悉心指导,身影时常出现在演武场花园空地;林惊鸿带着月奴,几乎逛遍了京城所有有名的饰铺子和胭脂水粉店,流连忘返;陆不语也常出门,多半是去寻那位名为姜溪的友人;而陈厌,则像个沉默的幽灵,不远不近地徘徊在幽香居附近,冰冷的目光时有时无地落在兰策身上,无人知晓他究竟在筹谋什么。
至于兰策,他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罚跪,就是去见兰煜雪一两次,请安、奉茶。面上满是依赖的笑,似要弥补从前的不懂事。
他怎么会甘心就此离开?
所谓的答应,不过是为了稳住局面、以图后计的缓兵之计罢了。他相信,只要他坚持下去,兰煜雪总会心软重新接纳他。
然而,这看似平静的假象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这日,兰策只觉得身体异常疲累,四肢百骸都透着酸软无力。他自行摸了摸脉搏,除了略显虚浮,并未察觉到什么明显的异样。
对着铜镜看了看,镜中人的脸色似乎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些,不再那么惨白吓人。他心下稍安,只以为是近来心力交瘁,未曾好生休息导致的,便宽了外袍,躺回床上,打算睡一觉缓解疲乏。
他睡得起初还算安稳,呼吸均匀。
不知过了多久,好看的眉头无意识地轻轻蹙起,似在梦中遭遇了极大的痛苦。唇间溢出一声压抑的、模糊的呻吟。
下一瞬,一丝殷红的血迹,毫无预兆地自唇角悄然滑落。
那血迹起初只是细细一缕,但很快,便如同决堤的溪流,越涌越多,染红苍白的下颌。
“咳!”睡梦中的他被口中不断涌出的液体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这一咳,更是加剧了情况,更多的鲜血从喉间呕出,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下,迅洇湿雪白的寝衣衣襟,晕开一大片刺目惊心的猩红。
“唔……”他痛呼一声,终于从昏沉中挣脱,猛地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先感受到的是口中浓重的铁锈味和喉咙的腥甜,紧接着便摸到满手温热血腻的液体!
看到手上、胸前那大片大片的血红,眼睛瞬间瞪圆,惊骇道,“怎么会……?”
喉头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痒意,连连咳了两声,更多的血沫随之喷出。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瞬间清醒,必须立刻找大夫!
强撑着翻下床,脚步虚浮地就想要冲出屋外。刚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
“啪嗒!”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像是碗碟碰撞的脆响,从隔壁的偏房里传了出来。
兰策猛地定住脚步,偏过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那间被他当作小厨房的偏房。
有人!
有人在里面!
偏房里除了药具就是碗碟茶盏!
是谁?兰灏派来的人?在用具上下毒?
必须抓他个现行!否则,以兰灏的手段,定然会将此事推脱得一干二净!
兰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气和胸腔的闷痛。用袖口狠狠擦去嘴角和下颌的血迹,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虽然虚弱,但神智尚清,应该还能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