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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国本之议 金石为开（第2页）

退朝的钟声响起，但所有人都明白，立储之事，已被正式提上了帝国的议程。一颗名为“国本”的种子，已经播下，只待合适的时机，便可破土而出，成长为支撑大秦未来的参天大树。而经此一议，扶苏的储君地位，在所有人心中，已几乎是板上钉钉。

五、夜宫问对，明珠定策

是夜，星河低垂。

嬴政再次轻车简从，来到了安稷君府的书房。窗外是沉静的夜，窗内，东方明珠正就着灯火，在雪白的“安稷纸”上勾勒新的农具图样。

他挥手免去她的礼节，径直坐在她对面，目光如炬，开门见山：“今日朝议，你都知道了。立扶苏为储，你怎么看？”

这份下意识的咨询，已然说明一切。

东方明珠放下笔，为他斟了一杯清茶，微笑道：“陛下心中已有决断，不是吗？既然陛下垂询，明珠便试言之。”

她眸光清亮，条分缕析：

“其一，民心所向，根基乃固。扶苏公子仁德之名，并非空谈。今岁咸阳雪灾，他亲入灾情最重之里坊，安抚百姓，调度物资，百姓感念其恩。推广嘉禾，他以皇子之尊，亲入乡野田间，此番野狐岭之事，更让其形象增添了坚韧与担当。立他为储，天下百姓会认为仁政可期，民心自然会更加安定。”

“其二，朝臣所归，上下同心。今日朝堂，丞相、蒙毅、宗正、治粟内史乃至博士宫，皆出言拥戴。此乃众望所归。立储可最大限度地团结朝中力量，使群臣之力能凝成一股，用于帝国大业。”

“其三，储君之材，已堪雕琢。扶苏公子本性仁善，此为其根骨。经历刺杀风波，他展现了临危不乱的勇气，事后更能谏言避免牵连，这已兼具了为君者所需的‘仁心’与‘铁腕’。他已非温室花朵，而是经历风雨，正待长成的乔木。”

“其四，为陛下计，善养龙体。”她看向他，语气带着关切，“陛下肩负整个帝国，日理万机。若有储君分担政务，陛下便可从繁冗的日常事务中脱出来，更专注于战略大局，把控帝国航向。陛下是掌舵者，不必事事亲手划桨。”

“其五，亦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她声音放缓，更加凝重，“陛下有足够的时间，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帝国未来，错综复杂。一位储君需要在实践中学习，在犯错中成长。如今陛下春秋鼎盛，正可亲自教导扶苏，将您的智慧、经验传授于他，让他真正理解如何驾驭这个庞大的帝国。”

她在心中默默想道：“秦二世而亡的原因很多，但胡亥仓促继位、始皇未能培养出合格的接班人是关键。历史悲剧，绝不能在此重演。

嬴政的内心风暴:

“合格的……接班人……”

这五个字，如同一声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瞬间撕开了记忆深处那道他不愿触碰的帷幕。

那个光怪陆离、却又无比清晰的梦境再次席卷而来——

他看见胡亥，那个在他梦中被赵高如同提线木偶般推上帝位的幼子，眼神空洞，沉溺于酒池肉林。章台宫燃起熊熊烈焰，巍峨的宫阙在喊杀声中崩塌，那些他亲手扫灭的六国旗帜在咸阳街头幽灵般重新竖起……偌大的帝国，在他龙驭上宾后，竟如沙塔般，短短三年，便土崩瓦解，二世而亡！

梦中的绝望与愤怒，此刻依然能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他一直将那场梦视为一种莫名的警示，一种对上天的敬畏。而此刻，听着东方明珠的话，两者轰然交汇！

是了……梦中的悲剧，根源不就在于“继承人”吗？不是因为扶苏不够贤明，而是因为……因为他这个父亲，没有给予足够的时间去培养、去扶植，甚至可能……他不敢再深想梦边缘那些模糊的、关于矫诏和背叛的碎片。是没有一个像扶苏这样，既仁德又经历了历练，能得到满朝文武拥戴的合格储君！

……

嬴政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梦境的碎片与眼前的建言在他深邃的目光中激烈碰撞、融合。他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灯火，看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未来之路：一条通向梦中那转瞬即逝的烈焰与废墟，另一条，则通往一个在稳健继承人引领下，可能万世永续的江山。

“亲自教导……合格之君……”他低声重复着，这不再是疑问，而是带着一种斩断噩梦般的决绝。他必须将梦中那飘渺的警示，变为此刻坚实的行动。

他看向她，所有的话都已无需多言。这一刻，他的决定不再仅仅是基于朝堂权衡，更是为了对抗那个来自命运深处的、令人战栗的预言。

“朕，知道了。”

这一次，简单的三个字，沉重如誓。他起身离去，背影在夜色中依旧挺拔如山，但那份坚定之中，似乎又多了一份与宿命博弈的沉重。帝国的未来，正在这片静谧的夜色中，被清晰地、坚定地，导向了另一条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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