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民的脸色变了:“买书记,你……”
“去做。”买家峻转身,看着他的眼睛,“用你自己的人,不要惊动纪委。”
李维民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明白。”
买家峻走出档案室时,天空已经开始飘雨。他没有打伞,任由雨点打在脸上,像一颗颗冰冷的泪。
小张举着伞追上来:“买书记,车在那边。”
买家峻没有理会,径直走向路边的黑色轿车。他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车座上,周正的花生牛轧糖掉在地上,糖纸被雨水浸湿,粘在地毯上。
“去城西养老院。”买家峻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小张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买书记,陈雨小姐那边……”
“你去接她放学。”买家峻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告诉她,我有任务,晚上可能回不去。”
“是。”
轿车缓缓驶出市委大院,雨点打在车窗上,像无数只小手在抓挠。买家峻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生锈的警徽,警徽上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是周正的。
他想起周正第一次跟他去矿井时,也是这样的雨天。那时周正刚从医院出来,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却坚持要跟着他下去。
“买书记,”周正的声音从记忆里传来,带着一丝少年的倔强,“我这条命是您救的,以后我就是您的影子,您去哪,我去哪。”
后来,他真的成了他的影子。
直到,他死在那个血色的清晨。
轿车拐过一个街角,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着,像一把切割时间的刀。买家峻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街景——梧桐树的叶子被雨水打落,铺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张张泛黄的照片。
他突然想起陈国栋的遗书里,有一句话被划掉了:“小峻,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别为我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云顶之事,我一人承担。但你要记住,黑暗的尽头,未必不是光明。雨雨……拜托了。另外,小心‘夜莺’。”
被划掉的,是“另外,小心‘夜莺’”。
可为什么,又在sd卡里,留下了同样的警告?
轿车停在养老院门口时,雨下得更大了。买家峻推开车门,撑开伞,走向那栋灰白色的建筑。养老院的铁门上挂着一把旧锁,锁上生满了铁锈。
他按了按门铃,等了很久,才有一个护工模样的女人走过来:“你找谁?”
“我找林晓萍的母亲。”买家峻说,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我是市公安局的。”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林婆婆……她上周就去世了。”
买家峻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
“上上周。”女人说,“她走得很安详,就是临走前,一直念叨着什么‘手帕’‘汇款’之类的。”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林婆婆留了样东西,说如果有人来找她,就交给这个人。”
是一把铜钥匙,钥匙齿上沾着一点红色的印泥。
“这是……”买家峻问。
“她说,这是‘赎罪的钥匙’。”女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买家峻接过钥匙,指尖触到一丝凉意。他想起陈国栋坠楼前夜,递给他那支烟时说的话:“小峻,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原来,他不是在夸他。
他是在说:你和
;我一样,都被困在同一个局里。
“林婆婆的遗物在哪?”买家峻问。
“在房间里。”女人转身,“我带你去。”
买家峻跟着她走进养老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很浓,混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霉味。林晓萍母亲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女人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这就是林婆婆的遗物,我们没动过。”
买家峻接过铁盒子,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锁,锁孔的形状,和他手里的铜钥匙一模一样。
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只有一块牡丹花纹的手帕,和一张泛黄的照片。
手帕的布料,和陈国栋办公室找到的那块,是同一批次的。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陈国栋站在中间,左边是年轻的周正,右边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眉眼和周正有七分相似。
照片背面,有一行陈国栋的笔迹:“1993年,林晓萍案结案后,与周正、周正阳合影。”
买家峻的手指猛地收紧,照片边缘被捏得皱了起来。
周正阳。
1995年车祸里丧生的“周正”,真名是周正阳。
而他的弟弟,叫周正。
而“夜莺”,是周正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