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烧烤炉的炉壁上,又多了一行新鲜出炉、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刻痕。那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强行按上去的,每一笔都带着滋滋作响的火星和浓郁的孜然味:
【犇腾烧烤新规第柒条:食客须于取串前,面向烤炉,完整演唱店歌《快乐烧烤》。凡跑调、忘词、声音低于八十分贝、或拒绝演唱者,其所点肉串即刻自燃,并可能引不可控之快乐反噬(包括但不限于型自燃、衣裤自燃、随身法宝自燃等)。最终解释权归犇腾烧烤所有。】
这行字下方,李逍遥刚用混沌焊枪焊上去的、一个丑陋的扩音喇叭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喇叭口对着排队取串的食客队伍,如同一个沉默的、随时准备喷吐火焰的审判者。
整个犇腾烧烤天庭旗舰店前,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烤炉里混沌炭火噼啪的爆响,以及油脂滴落时滋啦的呻吟。空气里弥漫的烤肉浓香,此刻都带上了一丝令人窒息的焦灼。排队的长龙凝固了,仙妖神魔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荒谬、惊恐,还有一丝被逼到绝路的茫然。唱歌?在烧烤摊前?对着烤炉?唱那魔音灌耳的《快乐烧烤》?
一个胆大的散仙,顶着“青霞道人”的id牌,大概是刚签了《快乐贷协议》急需积分还债,壮着胆子第一个走到烧烤炉前。他死死盯着炉壁上那行规则红字,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王铁柱那张毫无表情、只顾翻肉的冷脸。终于,他心一横,张开嘴,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颤抖着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快…快乐…的…炭火…滋滋…响…”
嗡——!
炉壁上的扩音喇叭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毫无感情的、合成电子音响彻全场:【警告!检测到演唱者:青霞道人。音准偏差率:。音量:分贝(不足)。判定:演唱失败!启动惩罚程序!目标:其所点肉串(编号:a-)——混沌魔猪五花(十串)!】
“不——!”青霞道人凄厉的尖叫刚出口。嗤——!!!他面前烤架上,那十串刚刚烤好、油光锃亮、撒着诱人孜然辣椒面的混沌魔猪五花肉串,毫无征兆地、从内而外猛地窜起一尺多高的惨绿色火焰!那不是凡火,火焰核心是冰冷的幽蓝,边缘跳跃着贪婪的赤红火星,瞬间就将肥美的五花肉吞噬!滋滋爆响中,浓烈的焦糊味混合着诡异的肉香瞬间炸开!十串价值不菲的顶级肉串,在众目睽睽之下,只用了不到三秒,就化作十根焦黑扭曲、冒着青烟的碳条!
青霞道人噗通一声瘫软在地,看着那堆残骸,面如死灰。这十串肉,花光了他刚贷到的快乐积分付。
死寂。比刚才更凝重的死寂。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每一个排队食客的心脏。跑调不行,声音小不行,忘词…肯定也不行!这哪里是规则?这是架在脖子上的烧烤签!
牛犇犇挺着油亮的肚子,晃悠到烧烤炉前,手里拿着一个镶嵌着混沌水晶、造型夸张的黄金大喇叭(烧烤刷改造版)。他清了清嗓子,油腻的声音通过喇叭被放大了百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幸灾乐祸:
“都听见刚才的通知了吧?看见刚才的示范了吧?咱犇腾的规矩,童叟无欺,执行到位!唱歌!必须唱!大声唱!唱出快乐!唱出气势!唱出咱烧烤人的精气神!谁不唱,或者唱得让烤炉大爷不满意——”他用喇叭口指了指地上那十根焦黑的碳条,又意有所指地扫过几个衣着华丽、明显带着法宝的仙官,“嘿嘿,下场就跟这五花肉一样!变成焦炭是小事,万一您身上哪个宝贝疙瘩也跟着着了…啧啧,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猛地将喇叭对准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哆嗦得像鹌鹑的土地公:“老头!到你了!给大伙儿打个样儿!唱!”
土地公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下:“牛…牛总饶命!小老儿…小老儿五音不全啊…”
“怕什么!”牛犇犇眼睛一瞪,“五音不全也是特色!重在参与!唱!不然你的‘山神印’我看就挺适合当引火柴!”
土地公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闭着眼,扯着破锣嗓子,用尽吃奶的力气嘶吼起来:“快!快乐!的!炭火!滋!滋!响!肉!肉串!翻!翻!身!香!香!飘!四!方!”
荒腔走板,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像用砂纸在刮铁锅。炉壁喇叭红光闪烁,似乎在艰难地分析。
【演唱者:东山土地。音准偏差率:。音量:o分贝(达标)。情感投入:极端恐惧(符合‘声嘶力竭’标准)。综合判定:…及格!通过!】
嗡!喇叭绿光一闪。王铁柱面无表情地将土地公点的几串素菜丢给他。土地公捧着菜,如同捧着自己的命根子,连滚带爬地跑了,一路还在神经质地重复着那不成调的歌词。
有了这个“及格”的例子,后面的人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队伍开始缓慢地、带着哭腔地蠕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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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乐烧烤…滋滋滋…”“肉串…翻身…香香香…”“签签签…签着梦想…烫烫烫…”
各种荒腔走板、鬼哭狼嚎、破音跑调的《快乐烧烤》在南天门前此起彼伏,汇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噪音洪流。炉壁喇叭的红光绿光交替闪烁,如同死神的眼睛,每一次红光闪过,都伴随着几串肉的自燃和几声绝望的惨叫,以及焦糊味和异香的诡异混合。
“滋啦——!”(一串混沌魔牛筋自燃)“啊!我的新道袍袖子!”(一位仙官的道袍袖口莫名焦黑)“我的碧玉簪!我的簪子融化了!”(一个女仙尖叫)“嗷!我的拂尘毛!我的拂尘毛着了!”(一个老道跳脚)
场面混乱而荒诞,如同炼狱里的合唱团在走调演出。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沉重、仿佛能镇压万古时空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般,自西方天际缓缓涌来。混乱嘈杂的“歌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低了下去。
金光万道,瑞霭千条。一尊巨大的、丈六金身的法相,端坐在九品混沌莲台之上,缓缓降落在南天门外。金色佛光普照,带着抚慰心灵、消弭戾气的祥和力量,瞬间驱散了现场大半的焦糊味和混乱气息。正是西方极乐世界之主,释迦牟尼佛——如来!
他宝相庄严,低垂的眼睑缓缓抬起,那双蕴含无尽智慧与慈悲的佛眼,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烧烤摊前,扫过炉壁上那行刺目的规则刻字,扫过地上残留的焦黑碳条和零星火苗,最后,落在了牛犇犇那张油腻而戒备的脸上。目光平静,却带着穿透一切的洞察力。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南天门嗡嗡作响,瞬间压下了所有残余的噪音。混乱的现场,在这无上佛威之下,竟硬生生被按下了暂停键。
来了!真正的大佬来了!所有仙妖神魔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佛祖会怎么做?是怒斥牛犇犇荒唐?是挥手抹去这邪恶的规则?还是…?
牛犇犇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小眼睛里精光闪烁,非但没有惧怕,反而露出一丝兴奋的贪婪。他把那黄金大喇叭往腋下一夹,搓着手,油腻腻的脸上堆起夸张的假笑迎了上去:“哎哟!我道是谁,佛光普照,瑞气千条!原来是如来佛祖大驾光临!稀客!稀客!您老也是闻着咱犇腾的肉香…呃,不,是佛香!佛香!来尝尝鲜的?快快快!里面至尊包厢请!”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王铁柱赶紧烤点素的。
如来并未理会牛犇犇的谄媚,目光依旧停留在烧烤炉上,缓缓开口,声音宏大而低沉,带着无上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牛施主,此炉…此规…戾气深重,强人所难,恐非正道。以音律挟持,以焚毁胁迫,更是堕入魔道之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如撤去此规,以慈悲之心,行方便之门。众生皆苦,何苦再增枷锁?”
佛音浩荡,带着洗涤心灵、消解执念的力量。排队的人群中,不少人面露惭色,甚至有人眼中泛起解脱的泪光。连李逍遥都觉得脸上有点烧,叶小机灵的镜片上飞快闪过“佛门逻辑悖论分析中…”的字样。
牛犇犇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夸张了。他猛地一拍油亮的脑门,出“啪”的一声脆响,仿佛恍然大悟:“哎哟喂!佛祖您说得太对了!太高深了!咱就是个粗人,搞烧烤的,不懂那些大道理!不过呢…”
他话锋一转,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闪烁着狡黠的光,举起那根油乎乎的黄金大喇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佛祖!您看啊!咱这规矩虽然简单粗暴,但它有效啊!您听听!听听这现场!自从有了这规矩,大伙儿唱歌多卖力!气氛多热烈!烦恼都唱没了!压力都吼跑了!这不就是您说的‘放下’吗?这不就是‘欢喜心’吗?咱这是用烧烤的方式,帮大家开悟啊!再说了…”
他猛地将喇叭口对准如来那张宝相庄严的脸,油腻的声音通过扩音法器,带着一种混不吝的挑衅和无赖,响彻全场:“规矩就是规矩!佛祖您既然来了咱犇腾烧烤的地盘,那就是咱的客人!是客人,就得守咱的规矩!取串之前,必须唱!您,也不例外!”
“嘶——!”全场倒抽一口冷气!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烤炉里炭火的噼啪声都消失了。所有仙妖神魔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牛犇犇,又惊恐地看向如来。他…他竟敢…让佛祖…唱歌?唱那鬼哭狼嚎的《快乐烧烤》?!这已经不是作死了,这是要把整个三界都炸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
牛犇犇举着喇叭,挺着肚子,毫不退缩地迎着如来深邃的目光,脸上那副“我就这么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表情,简直欠揍到了极点。他在赌!赌这佛祖碍于身份,要么拂袖而去,要么…就得捏着鼻子认栽!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能滴出水来。只有牛犇犇腋下夹着的喇叭,还在出轻微的电流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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