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预言家日报》上看到那张专访照片,青年版的江洛眼神平静,嘴角带着一丝疏离的弧度,仿佛已经站在了一个他需要正视的高度。
他看到文章中引用的那些魔药改良理论,其大胆和创新让他这个魔药大师都感到震惊,继而是一种复杂的、被后辈轻易越的无力感。
他从偶尔拜访但更多是来打探消息的卢修斯·马尔福那里,听到江洛如何在上流社会中游刃有余,如何与那些他向来不屑一顾的纯血继承人谈笑风生,如何不动声色地扩大着他的影响力和财富版图。
他甚至从邓布利多那只老蜜蜂隐晦的提及中,感受到江洛正在以一种他无法掌控的度成长,正在一步步走出霍格沃茨,走向一个更广阔的、他无法触及的舞台。
清净?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彻底的清净。
没有猫头鹰,没有不请自来的拜访,没有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注视和令人火大的“奖励”索取。
可这清净,如今品尝起来,却像是最苦涩的毒药。
书架角落,那个装着改造护符和护药剂的黑色盒子,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
回想少年在魁地奇球场上抓住金色飞贼时望过来的眼神,回想那个坚定的拥抱,回想那个被自己冰冷拒绝的少年。
当时他只觉得是得寸进尺的逼迫。
可现在……在那绝对的、被对方的疏离反衬下,那些记忆的碎片,却像淬了毒的匕,反复凌迟着他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究竟……对那个小混蛋,抱有着怎样的情感?
是厌烦?是抗拒?是教授对学生越界行为的不齿?
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深埋在冰层之下的……渴望?
渴望被那样专注地凝视,渴望被那样固执地靠近,渴望被那样……毫无保留地在乎?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让他瞬间脸色惨白。
不!不可能!
他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活在阴影里的蝙蝠,背负着罪孽与悔恨的囚徒。
他不需要,也不配拥有任何温暖和靠近。尤其是来自那样一个光芒耀眼、深不可测的存在。
他应该庆幸。庆幸江洛终于醒悟,终于远离了他这个阴沉、刻薄、只会带来痛苦的老男人。
可是……为什么心脏会痛得如此厉害?
当这一切真的消失,当那个曾经视他为中心、执着得近乎偏执的少年,真的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没有他的、光芒万丈的未来时……
斯内普猛地将手中的魔药瓶砸在墙上,玻璃四溅,浓稠的液体顺着斑驳的墙面滑落。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黑袍下的胸膛起伏不定。
那双总是盈满阴郁和讥诮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绪——是愤怒,是不甘,是……恐慌。
他愤怒于自己被如此轻易地搅动心绪。
他现自己竟然在害怕。
害怕那个小混蛋真的就此放手。
害怕那个曾经无比在意他的人,从此将他彻底摒除在生命之外。
害怕从此以后,他的世界将只剩下这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该死。”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溢出,充满了无力与自我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