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先生,林某有一事相求。”林凡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客套。
华佗放下手中的药杵,转过身来,目光温和却锐利“太守请讲。”
“先生可知,丞相头风之疾,日益严重?”林凡问道。
华佗点了点头“有所耳闻。此乃沉疴旧疾,积年累月而成,非寻常药石可医。”
“若先生有法可缓解丞相病痛,哪怕只是暂时缓解片刻……”林凡看着华佗,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不知先生可愿一试?”
华佗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太守是想让华某去许都?”
“是,也不是。”林凡摇头,“我想请先生修书一封,详细阐述治疗头风之法,由我派人送往许都,献于丞相。至于先生本人,还是留在江夏为好。”
华佗捋了捋胡须,笑道“太守是担心,
;若华某亲往许都,一旦治不好丞相,或有性命之忧;抑或是……治好了,便再难离开许都,沦为丞相的专属医官?”
“两者皆有。”林凡坦然承认,“先生大才,林某还要倚重。江夏的军民,也需要先生这样的神医。但丞相之疾,关乎朝局稳定,林某又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修书献方,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心中清楚,曹操的头风是眼下朝局最大的变数。这位丞相的性情本就多疑暴躁,头风发作时更是喜怒无常,若能缓解他的病痛,哪怕只是一时,都能极大改善自己在许都的处境,让那些针对自己的阴谋暂时收敛。而华佗的医方,便是他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既能表忠心,又能探虚实。
华佗沉吟良久,终于点头“也罢。华某确实有一套针灸配合药石之法,或可缓解头风剧痛。只是这法子风险不小,需有高明医者施为,且施针时需丞相摒除杂念,全然信任医者。若许都医官胆小不敢用,或是丞相心存疑虑,写了也是白写。”
“无妨。”林凡道,“先生只需将方法写明,用与不用,自有丞相和许都医官决断。但这份心意,林某必须表达到位。”
华佗不再多言,转身回到药庐,取来笔墨纸砚,开始详细撰写医方。林凡站在一旁,看着这位神医挥毫泼墨,心中暗忖这一步棋,虽未必能立竿见影,但至少能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徐晃离开的第七日,荆南方面终于有了动静。
不是刘备的亲笔书信,也不是诸葛亮的使者,而是长沙太守韩玄派来的人——一位头发花白、身着锦袍的老管事,自称是韩家的家仆,奉太守之命,前来给林凡“压惊”。
老管事带来了一车礼物,都是长沙的特产上好的湘绣、醇厚的米酒、腌制的腊肉,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妥之处,纯粹是邻里间的慰问。
林凡亲自接待了老管事,言谈间不动声色地试探,但老管事始终言辞谨慎,只说韩太守“仰慕林太守威名,听闻西陵之事后十分担忧”,其余一概不谈。
送走老管事,林凡在清点礼物时,却在一个装着湘绣的锦盒底部,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没有落款的信。信纸是普通的麻纸,上面只有寥寥七个字,墨迹尚未完全干透
“桂阳赵范,已献图籍。”
林凡盯着这七个字,瞳孔微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信纸。
图籍,绝非普通的地图,而是郡县的户口、田亩、赋税、兵源的详细登记册。献上图籍,意味着将一郡的行政、军事、经济大权彻底交出,形同归顺。赵范献图籍给谁?答案不言而喻——刘备,或者说,诸葛亮。
桂阳,已彻底倒向刘备。
而韩玄派人送来这个消息,用意何在?是示好,表明自己与赵范不同,仍在观望?是警告,让自己认清荆南的局势,不要轻举妄动?还是试探,想看看自己会如何应对?
林凡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在跳动的火焰中化为灰烬,指尖只留下一丝焦糊的气息。他心中已然明了韩玄这是在给自己传递信号——荆南的局势已经明朗,赵范选择了刘备,我韩玄还在摇摆不定。你林凡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与我相处。
“太守,”张嶷匆匆闯入书房,面色凝重,“刚收到细作传来的消息,诸葛亮离开桂阳后,没有回零陵,而是直接去了武陵。武陵太守金旋亲自出城二十里相迎,两人并辔入城,谈笑风生,城中百姓夹道欢迎,看起来关系极为融洽。”
“金旋……”林凡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此人的资料。武陵金氏是当地大族,根基深厚,金旋虽为朝廷任命的太守,但在武陵境内几乎是说一不二。他若也倒向刘备,那么荆南四郡,刘备已得其三,只剩下长沙韩玄这最后一块拼图。
而长沙韩玄,现在派人给自己送来了这样的消息……
“张嶷,”林凡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你说,如果我现在派人去长沙,邀请韩玄会面,他会来吗?”
张嶷一愣,连忙劝阻“太守,这……恐怕不妥吧?韩玄毕竟是刘备麾下的太守,私下与您会面,若是被刘备知晓,岂不是给了他出兵江夏的借口?”
“正因为他现在是刘备麾下太守,才会更需要与我会面。”林凡冷笑一声,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长沙与江夏交界处的一处山隘,“桂阳已失,武陵将定,长沙已成一座孤岛。韩玄若不想成为下一个赵范,被刘备彻底吞并,就必须寻找外援。而我,是他最近、也最合适的外援。”
“可是刘备那边……”
“所以这会面必须秘密进行。”林凡的手指重重落在山隘上,“就在这里,石泉隘。此地两山夹峙,地势险要,且位于长沙、江夏交界之处,双方都可接受,也便于隐藏行踪。”
他转身看向张嶷,语气不容置疑“你亲自去一趟长沙,不要进城,就在长沙城外找个隐秘的客栈落脚,然后派人给韩玄送信。信上就写八个字‘石泉一晤,可安长沙。’”
张嶷虽仍有顾虑,但见林凡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躬身领命“末将领命!”
;张嶷离去后,林凡独自站在舆图前,目光在长沙、江夏、许都之间来回游移。这是一步险棋,秘密会见韩玄,一旦泄露,必然会遭刘备忌恨,甚至可能引来江东的觊觎。但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等刘备彻底平定荆南,整合四郡之力,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江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三日后,张嶷带回了好消息韩玄同意了。双方约定,五日后清晨,在石泉隘会面,各带护卫不超过五十人,不得携带重型军械。
就在林凡忙着准备石泉会面的事宜,挑选随行亲卫,演练应急之策时,许都方面也传来了消息。不是关于华佗医方的反应,而是一则人事变动的密函——司马懿被任命为丞相府军师祭酒,随侍曹操左右,参与军机要务;而杨修,则被派往邺城,督导春耕之事。
一升一调,意味深长。
林凡收到密函时,正在试穿一套普通的商贾服饰——他打算以商贾的身份前往石泉隘,尽量低调行事。亲随念完密函内容,林凡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军师祭酒……随侍左右……”他喃喃自语,“司马仲达,你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太守,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亲随忧心忡忡地问道。
“未必是坏事。”林凡继续整理衣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司马懿升迁,意味着他在许都的权势更盛,但也意味着他必须更靠近漩涡中心。丞相头风日重,性情愈发难测,伴君如伴虎,这个位置,可不好坐。”
他看向窗外,目光深远“至于杨修调往邺城……明升暗降,调离中枢。看来我们那位曹丕公子,最近没少在丞相面前吹风。许都的局势,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