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墙角,再也支撑不住,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滚烫的泪水第一次如此汹涌而无助地决堤,混杂着鼻涕和嘴角咬出的血丝,肆意流淌。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用剧烈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悲号,只能在心里疯狂地、绝望地呐喊: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我宁愿断腿的是我!是我啊!老天爷你睁睁眼!冲我来!!”
“梦想……冠军……职业合同……呵呵……狗屁!都是狗屁!连她的一条腿都换不回!连让她站起来都做不到!!”
“我可以不要冠军,可以不要梦想,可以背负一切骂名,被万人唾弃,一辈子活在阴影里……下地狱也行……但我不能看着她瘸一辈子……我不能让她的未来在轮椅上、在拐杖上度过……我不能让她的眼睛失去光彩……绝对不能!”
就在他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意识在现实与噩梦的边缘模糊摇摆,被这无解的难题折磨得几乎要疯狂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而执拗地震动了起来。
嗡嗡——嗡嗡——嗡嗡——
这震动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一只不祥的黑色甲虫,在他腿侧爬行。
耿斌洋像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一颤,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屏幕。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正是这座他们为之奋斗、也即将埋葬他一切的决赛城市。
会是谁?医院有新的通知?还是……
一种极其不祥的、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冰冷预感,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颤抖着,几乎是凭着残存的生物本能,用冰冷僵硬的手指,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听筒接触到他冰冷耳朵的瞬间,他甚至不自觉地又颤抖了一下。
听筒里,先是传来一阵轻微的、若有似无的电流杂音,仿佛是信号正从某个阴暗的角落艰难地爬过来。随即,一个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带着几分慵懒笑意,却又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滑腻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喂,耿斌洋吗?听说,你最近在为钱发愁?”
是王志伟!
耿斌洋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冻结成冰。他猛地站直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声音带来的无形压迫,握紧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的声音像是从被碾碎的铁屑中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王志伟?!你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的?”
王志伟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掌控一切的得意和戏谑,“别忘了,毕竟我们现在的博彩业务,在这个体育圈子里也是有点人脉的。消息,总是比一般人灵通那么一点点。”
他顿了顿,语气故意放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关切,却比直接的嘲讽更令人毛骨悚然:
“更何况,上官的事,我怎么能不‘关心’呢?”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晚的宵夜,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钩子,精准地刮擦着耿斌洋的耳膜和早已裸露的神经末梢。
“你到底想
;干什么?!”
耿斌洋低吼,压抑的愤怒、绝望和一种被窥视的屈辱让他的声音扭曲变形。
“别激动,我的妹夫。”
王志伟慢条斯理地说,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隐约的红酒倒入高脚杯的细微清脆声响,与他所处的环境形成残忍的对比
“我只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一笔……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交易。”
他顿了顿,似乎在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耿斌洋在电话那头无声的煎熬,然后才用一种如同魔鬼在耳边低语般的、充满诱惑又无比危险的腔调,缓缓说道:
“听说,手术加后续康复,需要差不多七十万?啧啧,真是天文数字啊。对于现在你们这几个……嗯,落魄公子来说,怕是砸锅卖铁也凑不齐了吧?”
他故意用了“落魄公子”这个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而且,光是钱就够了吗?这种复杂的粉碎性骨折,手术台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主刀医生的水平、经验,直接决定了骨头能不能接好,关节面能不能复原,决定了术后她的腿是能勉强走路,还是能尽可能接近正常功能。”
耿斌洋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撞碎胸骨跃出体外。王志伟不仅对他的经济困境了如指掌,甚至精准地击中了他对手术效果最深层的恐惧!他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这跟你没关系!”
“噢?没关系吗?”
王志伟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
“耿斌洋,收起你那可笑的、一文不值的骄傲吧。现实点。现在,此刻,能立刻、马上拿出七十万现金,并且能请到刚从德国回来的、全国最权威的骨伤科专家团队,亲自飞来为上官凝练主刀的,只有我。”
他刻意放缓语速,让“刚从德国回来的”、“全国最权威”、“亲自飞来”这几个词,像裹着蜜糖的毒药,一字一句地砸在耿斌洋心上。
“用最好的专家,使用最先进的技术和内固定材料,手术成功率会大幅提高,留下严重后遗症、比如创伤性关节炎或者骨不连的几率,自然也会降到最低。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除非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