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需要多少钱?现在,马上做,用最好的方案,最好的药!”
芦东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也最现实的问题,将耿斌洋从濒临崩溃的幻想边缘拉了回来。
医生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好的费用预估单,递了过来。
“这是初步估算。手术费、麻醉费、材料费——特别是进口的锁定钢板和螺钉,稳定性更好但价格昂贵,住院费、药费、检查费……所有前期费用加起来,至少需要准备五十万。这还只是第一次手术的费用,不包括后续可能需要的二次手术,以及长期的、甚至是终身的康复治疗,那又是一笔持续性的大额开销,初步估计,每年都需要数万,甚至十几万。你们先去缴费处预存一部分,我们需要尽快安排手术室和骨科专家团队,时间拖得越久,手术条件越差,恢复的可能性就越小。”
五十万……前期。加上后续康复,那将是一个接近七十万,甚至可能更高的无底洞……
这个天文数字,像一座凭空出现的、散发着寒气的冰山,轰然砸在三个刚刚经历家庭破产、经济状况才因奖学金和比赛奖金稍有起色,实则根基无比脆弱的年轻人面前。
耿斌洋的家,那个曾经能让他被称为“矿主之子”的煤矿早已易主,家产被冻结罚没,能勉强维持他基本的生活费,已是父母竭尽所能的结果。
芦东家变卖所有资产抵偿巨额债务,从豪华别墅搬回老旧单元房,境况一落千丈。
张浩家的工厂破产清算,情况同样凄惨。他们之前依靠着于教练争取来的特批奖学金和一路拼杀获得的比赛奖金,才勉强摆脱
;了吃了上顿没下顿、需要靠“饭卡故障”度日的极致困顿,但所有的积蓄加起来,在这个残酷的数字面前,渺小得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连个响动都听不见。
“钱……钱我们来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耿斌洋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医生,请你们一定,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方案,最好的医生!求求你们!”
“尽快吧,时间不等人,每过一小时,手术难度和风险都在增加。”
医生点了点头,留下那张沉重的预估单,转身离开了隔间。
帘子落下的瞬间,狭小的空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屈玮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上官凝练清晰地听到了那个数字,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浸湿了枕头。
她用力回握住耿斌洋的手,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他,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斌洋……不……不要……不要为了我……这样……我们回家……找个小医院……保守治疗……我能忍……”
“不行!绝对不行!”
耿斌洋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俯下身,近乎偏执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必须在这里治!必须用最好的方案!凝练,你看着我,相信我,我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发誓!你什么都别想,安心躺着,别怕,有我在!”
他不能让她失去正常行走的权利,绝对不能!那个在绿茵场边为他呐喊、在画板前静静勾勒世界、未来应该和他一起漫步人生、看尽风景的上官凝练,不能就这样被一场无妄之灾彻底摧毁。
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爱人的巨大决心,迫使耿斌洋立刻开始行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首先,他和芦东、张浩将三人身上所有的银行卡、现金都集中起来,不顾一切地跑到医院门口的ATM机前,查询、取现。屏幕上跳出的可怜数字,让他们的心一次次沉入谷底。
接着,打电话。耿斌洋第一个打给了于教练。于俊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用异常冷静的语气说:
“我知道了,位置发我,我马上到。”不到二十分钟,于教练便赶到了医院,他先是去病房看了一眼上官凝练,安慰了她几句,然后直接将耿斌洋三人叫到走廊。
“这是我这几年所有的积蓄,本来是打算……”
于教练没说打算做什么,只是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耿斌洋手里,里面是几沓捆扎整齐的钞票,看样子有五万左右。
“先应应急。”
接着,他又开始不停地打电话,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联系校方领导,说明情况的特殊性和紧急性,试图争取一些紧急救助金或特殊借款。同时,他也联系了相熟的、之前对球队表示过兴趣的赞助商,希望能得到一些援助。
队友们也很快闻讯赶来。乔松、陈龙飞、丛庆、李志刚、陆超、付健生……甚至连平时最节俭、家境也相对困难的付健生,都掏空了自己的钱包和银行卡,将里面所有的钱,无论多少,都拿了出来。没有人犹豫,没有人抱怨,他们沉默地将钱塞到耿斌洋、芦东或张浩手里,用力拍拍他们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支持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鼓励。
“洋哥,东哥,耗哥,别急,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乔松的话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一笔笔或多或少的钱,带着队友间毫无保留的、深厚的情谊,汇集到耿斌洋手中。这些钱,有的还带着体温,有的皱皱巴巴,但它们代表着希望。然而,当芦东拿着计算器,将所有现金和银行卡余额加在一起时,那个数字,距离五十万,依然有着令人绝望的巨大鸿沟。
于教练那边反馈的消息也不乐观,校方的程序繁琐,层层审批下来不知要等到何时;赞助商的援助更是杯水车薪,或者远水解不了近渴。
希望的火苗,在现实的寒风中明灭不定。
耿斌洋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想起了那个拥有通天手段的“大头哥”耿辉。他走到走廊尽头,颤抖着拨通了那个被视为最后王牌的紧急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耿斌洋几乎要放弃时,终于被接起了,但传来的,却是一个冰冷而标准的电子录音:
“您好,我现在人在欧洲处理紧急事务,暂时无法接听您的电话。如有要事,请留言,我会在方便时与您联系。哔——”
“嘟”的一声长忙音,像是一柄重锤,彻底击碎了耿斌洋心中最后的侥幸与依赖。他无力地垂下手臂,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屏幕瞬间碎裂出蛛网般的纹路,如同他此刻的心。
“怎么样?”
芦东快步走过来问。
耿斌洋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试试……试试找我三叔?”
病床上,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