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柴房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坐在灶前烤火,他身穿破棉袄,身形佝偻,头发须眉花白凌乱,脸孔毫无血色,满是皱纹,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对进门的人视而不见。
己酉羊圣女指着方圆兴冲冲地说:“老爷爷,方公子是来救我们的,我们自由了!”
老人傻傻地直视着方圆,呆如木鸡,好像对自由失去了感觉。
方圆说:“老爷爷,你是不是姓张?”
老人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还是呆头呆脑。
方圆正想再问,花小云急匆匆进来,后面跟着郑九顺和几个手下。花小云似笑非笑地说:“方圆,我不得不羡慕你的运气。”
“也许‘天扇’护佑吧!”方圆打开折扇将“天”字朝向花小云,黑底白“天”特别惹眼:“这是天理之扇,顺应天理者天助,所以运气往往比较好。”
花小云瞪了一眼方圆的“天扇”,轻蔑地说:“扇子上写个‘天’字就是天理?笑话,你知道什么是天理吗?”
方圆淡定地说:“四季轮回,自然法则是天理;人间正道,人心所向也是天理。要想顺应天理,先得相信天理。”
花小云无奈地白了方圆一眼,转而对老人说:“老人家,你是不是扬州‘镜王张’,名叫张正?”
老人痴痴地看着花小云,好像在回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花小云说:“我是丐帮刀斧堂的江南分堂堂主花小云,奉总堂主江云之命前来救你。”
丐帮刀斧堂总堂主江云、分堂主花小云,在武林中的名望如雷贯耳,坏人闻风丧胆,好人闻声相思,而这个老人置若罔闻,好像根本没听说过,足见其与世隔绝多年。
花小云说:“老人家,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救你离开太阳岛的,你说出身份来,我好送你回家。”
“家?”老人的嘴唇翕动,那漠然的眼珠也动了一下,眼眶有点湿润。
方圆说:“老爷爷,你是不是有个孙子叫张峰?孙女叫张兰兰?”方圆听张兰兰说过,她哥张武小时候的名字叫张峰。
“小峰?小兰?”老人强烈地抽搐起来,哆哆嗦嗦地用那瘦骨如柴的双手捂住脸,号啕大哭起来。姑娘们同病相怜,也跟着痛哭,哭声感天动地。其他的人也黯然神伤。
良久,老人止住哭,悲凄地说:“我是张正,我孙子孙女在哪?”
“在太阳城,等着爷爷你回去呢!”方圆低沉地说。上岛有危险,方圆没让张兰兰同来。张武为了“安邦神剑”去了食人谷,因而错过了迎接爷爷的机会。
老人张正说:“我儿子张智呢?他是不是成为‘镜王张’的新传人了?”老字号“镜王张”是张家的传家之宝,是他一生的牵挂,至死不忘。可惜张智二十年前为了上太阳岛寻父,已死在海里了。
花小云不动声色地说:“他很好,但不铸镜了。”
方圆接着说:“因为他知道太阳岛的如意魔镜是骗人的,只要如意魔镜的骗局不揭穿,他永远不铸镜。”方圆的解释很巧妙,既解释了张智不铸镜的原因,又激发张正说出魔镜骗局的真相。
“骗局!天大的骗局啊!”张正悲愤填膺,仰天大哭,天地为之动容。
渐渐地,张正平静下来,断断续续地说:“我从小酷爱铸镜,钻研铸镜工艺,成为‘镜王张’的第二十八代传人。二十年前,我复原了一种失传数百年的铸镜工艺——‘透光魔镜’——镜子把阳光反射到墙壁上,能看到镜子背面的纹饰图案。”
“我试制了一枚‘夸父逐日’纹饰的镜子,映现的图像栩栩如生。”
“当时丐帮刚打败日月魔教,武林局势未定,人心惶惶。我有个好友叫张百晓,是‘林中王’林虎麾下的谋士,他说太阳城的太阳岛上有如意魔镜的传说,要借用我铸的‘透光魔镜’供奉起来供世人祭拜,以安抚人心。”
“如意魔镜被传扬得神乎其神,后来还引发了‘翠屏天火’。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说出了实情,却被当作疯子。没过几天,我被绑架到了这里,关在地洞里,被迫铸造‘透光魔镜’。”
花小云急切地说:“那些‘透光魔镜’现在在哪里?”这是很重要的物证。
张正说:“用后砸碎,碎铜留着下次再铸。”这招太高明,既销毁物证,又节省材料。
从碎铜上也许能发现蛛丝马迹。方圆说:“碎铜放在哪?”
张正摇头说:“这次搬走了,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花小云疑惑地说:“四天前的‘圣女问天’仪式上,我曾抢到一枚如意魔镜,为什么在阳光下不能映现图文?”
张正说:“那镜子外表和如意魔镜一模一样,但不能‘透光’。铜镜浇铸后,由于薄处先冷却,有花纹的地方比较厚,冷得慢,所以收缩得多,产生细小的扭曲,人眼看不出来,在阳光下一照就清晰可见。这种现象《梦溪笔谈》里有解释。”
——神奇的如意魔镜映现的太阳神“神谕”,竟然是镜子背面的纹饰图案。
;花小云用忌恨的目光偷瞥了方圆一眼,因为方圆也曾提到《梦溪笔谈》,可惜他不信。
方圆释然,明白了爷爷送他《梦溪笔谈》的用意!
张正说到这里,已经下气不接上气了。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我的发现带给我二十年的灾难……”他气噎喉堵,说不出话来。他要是知道儿子上太阳岛殉身、孙女上太阳岛遭殃的话,会有多伤心。
花小云说:“绑架你的是什么人?”
张正木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