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容夫人离开宋府后,宋瓒喝了一夜的酒,中途只叫张内管拿酒进去过,她斗胆抬眼,只看见宋瓒手里攥着一锦帕。
是用过的。
第二日,宋瓒就若无其事做回了他冷面阎王指挥使,但却让张内管备上了女子用物。
他什么都没多说,只说夫人在外玩够了,府上好好准备,接她回家。
打好的东西是一万工拔步床,比常见的都大,没有任何尖锐的拐角,内里一应俱全,几乎可以说是房中房。
但最瞩目的是,床的各处都有十分显眼的钩子,看着像用来捆什么。
偌大的拔步床像是囚笼,宋瓒站在床内回廊里,雕花围栏的影子将他的五官割开,望之不似人貌。
情生困兽。
靖清帝的生辰容显资办得与往年并无不同,但就是因为是容显资办的,所以整个过程被吃的回扣并不多,花费还在一个正常范围内。
但不知道的人见此规模,只会大骂骄奢淫逸,而知道内情的,又因为捞不着油水而缄口不言,乐见容显资被责难。
按往常,应该是文官里来个人写点好词恭贺寿辰,但容显资放眼整个朝廷,寻不出一个合适的。
能来的不是什么好货色,好货色官又太低。
思来想去,容显资觉得不如她来。
阿婉给她试着宴会那日穿的衣衫:“容姐姐,好像长了一寸。”
容显资皱眉:“怎么可能,我是报的我的尺寸啊。”
阿婉无辜摊手,容显资低头看裙摆,竟真长了一寸。
“不对啊,我二十快一的时候就是一米七五啊……”她说到一半想到了什么,噌一下窜到一个木柱子边,“阿婉你帮我看看,我比那个刻痕高吗?”
那刻痕是容显资之前自己给自己画的,阿婉踮着脚,瘪嘴摇头:“一模一样啊……”
容显资一下子呆在那。
她想到之前和季玹舟说他要照顾好她,她之前在这个年纪还要长四厘米。
但现在没有长。
容显资回头看着那刻痕,说不上什么感觉。
阿婉看出容显资有些失落,不知道安慰什么:“但容姐姐已经算很高的了。”
容显资强扯一个笑回应阿婉,抿嘴道:“都怪宋瓒这傻吊。”
这话太脏,阿婉不知道怎么接,只能看出来容显资真的很生气。
容显资坐回梳妆台:“今天我要吃三碗饭!”。
冬月天寒,乾元殿却暖如春暮。数盏宫灯自穹顶垂下,殿内煌煌,丝竹管弦悠扬,玉液琼浆醇香。
“臣等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圣体康泰。”
山呼之声落下,靖清帝高坐御座,接受着百官和宗亲的朝拜祝寿。目光扫过台下,深邃难测。
皇帝说过几句场面话,就到了众人献礼时。
这也是朝廷里都等着的地方了,往日头一位见青词的,都是宋栩。
今年第一位就举足轻重了。
众人思索间,忽而殿外战鼓声起,黄瓦之上,一人持剑玉立,发带被凛风吹得张扬。
宋瓒正在殿内寻着容显资身影,并未去管宴会上的事情,却在眼光扫到玉砖倒映的檐上身影时瞳孔紧缩。
容显资美得嚣张,毫不收敛。
她抬剑,极具侵略性的双眸比利剑更为引人注意,却又忽然一笑,叫人挪不开眼。
像是下了蛊一样。
她身后是一张硕大的碎金布,剑未开刃,沾墨起舞。
剑风呼啸,带着近乎无礼的狂放,脚踏风波。
但此处是皇宫,所有规矩和桎梏最盛之地,最是不容风流和不羁。
容显资就这样在苍天之下,厚土之上,游龙舞剑,孤鸿踏雪。
而这般意气风发,万众瞩目,却是顶了往日那些老头的位子。
等容显资一舞剑毕,身后碎金白纸也完毕了一词。
靖清十年,冬月圣日,容显资于皇城之上以舞贺词,似鬼胜仙。
女子翩然飞下,将剑反手递给内侍,让人将她方才所舞的青词抬上,于大殿内铺陈开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按理应由最德高望重,权贵才满的官员来提笔的青词,今年居然是由容显资来的!
甚至更为荒唐,她是舞剑舞出来的。
此后数年,怕是都难再有什么盖过她的风头了。
青词工整,容显资琢磨了很久,并无不妥。
只是中间那句“赐金丹以续圣寿,施玉液而永韶华”就很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