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筷,却无从下手。
“你故意的?”宋瓒轻笑,“我昨日说要来寻你,你吃锅子的涮菜就全是下水?”
容显资反手将一盘鸭肠全下了进去:“那真是委屈宋大人了,但我呢,吃川渝火锅都是下水配油碟的。”
她冷脸道:“宋大人还是请回吧。”
宋瓒笑意不减,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又看看容显资,抬手从里夹了一片毛肚,往香油碗里一蘸,倒真吃了下去。
刚入口,宋瓒就有些反呕,握拳抵住了嘴。
容显资看着,也没递一杯水:“没品味的东西。”
被骂的宋瓒也没恼,反倒觉得容显资对他难得有些其他话说,又夹了一块:“你爱吃的东西倒是杂,不过你一凤翔人,是怎么喜欢上沿海的生腌和川渝的火锅的。”
容显资面不改色:“干你何事。”
说完,就闷头塞了一筷子贡菜和千层肚。
宋瓒看着容显资腮帮子鼓鼓的模样,轻笑道:“你每日吃的也不少,怎么还越来越瘦了?”
“被你怄的,”容显资含糊不清,“你死了我就胖回去了。”
宋瓒看容显资吃饭看得食欲大好:“当真?”
容显资点头。
宋瓒道:“那要看你本事了。”
他并不气恼:“为了你开心,我心甘情愿陪你玩,你要是玩得尽兴,拿我命去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爱你,但你也要接受我也想给自己找点欢愉,想让你乖乖地,永远陪着我。
宋瓒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这话容显资听得毫无波澜。
宋瓒对爱是没有概念的,爱他的季夫人没有能力说服他爱是什么,有能力压制宋瓒的宋栩不爱他。
所以容显资很自信,她可以霸占宋瓒的所有感情,接过她二人的感情引绳,她也做到了。
可她还是有点不放心,状若无意道:“那你会拿我命去吗?”
宋瓒笑道:“如果是我亲手,我当然愿意。”
容显资挑眉:“但我从凝灰阁坠楼的时候,你好像并不……欢愉。”
宋瓒笑容僵在脸上。
容显资朝宋瓒温柔一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可舍不得。”
碗里的黄喉脆爽诱人,宋瓒看着香油一点点将它淹没。
“吃完之后,我带你去接手王祥的仙丹生意。”
容显资眼神一凛。
二人不再纠结此事,在花椒和辣子的香气里吃着火锅。现虽夏末,但今日阴天,反倒吃得人浑身舒畅。
宋瓒自觉帮容显资收拾了锅灶。
容显资草草洗了身上味道,来到宋瓒约好的地方。
宋瓒远远便看见容显资坐在茶桌边啃着桃子,桃子饱满,快有她一张脸大了。
也不知成日里累成什么样,刚吃了那么多菜,眼下不过一个时辰,又能吃这么大个果子了。
他心里想着,却看了好一会才走上前。
听见脚步声,容显资抬眼看去。
只见宋瓒换下了那身罪孽深重的飞鱼服,换上了一身玄色衣衫,显得身姿拔硕,是个玉面朗目的小郎君。
见人来了,容显资将桃子叼在嘴里,拿起桌子上另外一个桃子,宋瓒伸手,以为那是给自己的,结果容显资擦了擦,塞回自己广袖了。
宋瓒轻笑,却没收回手,转而强硬牵起了容显资不啃桃子那只手。
察觉容显资想要挣脱,他低声道:“除了我的夫人这个身份,你还能怎么去接手王祥的门路?”
他又调侃:“杀王祥的罪魁祸首?”
说罢,就眉眼含笑地上街去了。
离腊八那日太远,爱看热闹的人早就忘记了容显资长什么样子,但今日封容显资当宫令使的旨意倒是闹得沸沸扬扬,加上修缮三大殿劳民伤财,容显资每走十步就能听见关于自己的咒骂。
“……我家二姨的姑娘的丈夫的舅舅的妈妈就在小宋府当厨子,我给你讲啊,那容显资简直穷奢极侈,腊月里半夜都要把人叫起来让人给她做牛骨羹,那牛骨一炖就得两个时辰,她就要牛大腿骨,结果做了,她也不吃,就拿去喂狗了!”
“这简直不做人啊!”
宋瓒将容显资带到了一个成衣店里,一旁的客人正叽叽喳喳,容显资听着,小心翼翼颤颤巍巍举起手:“那个,打断一下。”
说得热火朝天的人齐刷刷看过来,正要说你谁啊,结果看见容显资的脸有些俊俏,哼唧了两声:“姑娘有何贵干啊?”
容显资干笑道:“小宋府里没有狗,容显资没有养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