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她娇气,一把将人搂抱起来坐回椅中,用自己的大氅将她裹住。
随后,一两颗水珠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毛领上,像碎玉般上下晃动。
宋瓒猛地一甩脑袋。
我那时怎会如此荒唐。
这是北镇抚司。
他慌乱撑起身子,今日未进米水,身上又有了伤,他一下子有些眼黑。
这失明的片刻与记忆中容显资覆上他双眼的那份微凉的柔软和黑暗重合起来。
“烟花太亮了。”
她说烟花太亮了。
一道灵光劈开迷雾。宋瓒凭着回忆,向容显资当时倚靠的桌案摸索而去。
当指尖在桌下触及一点冰冷的异样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骤然定住。
手掌收回摊开,是一个很小的很小的,黑色的小物件。
他看不明白这是什么,但容显资能准确知晓姜百户所辖地且安排这么大的篓子,大概与此有关。
可那日,她说什么?
“听规,你我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我现在只有你了。”
房中地龙烧得正旺,热气氤氲。宋瓒长吐出一口气,却只觉得像吸入了三九天的寒风,刮得他五脏六腑都结了冰。
他又想到了什么,目光沉向了自己腰间。
那枚容显资亲手系上的香囊。
马车里,容显资慵懒地瘫坐着,姿态全无规矩。
孟回还需侍奉圣驾,只派了两名东厂太监送她入宫。
临行前,孟回终究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如何算准宋瓒离开陛下的时机,潜入猎场的?”
“我不必知道他在何处,只需清楚他不在何处。”
手里,是失去了卫星的定位器。
唯一的用处是凭借蓝牙连接,感知那人的远离。
她翻了翻包袱,阿婉给她从玹舟那偷出来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当日她被宋瓒逼下山,情急之下也只能带她觉得能用的东西,但也不多了。
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遗存,安安静静躺在包裹里,告诉容显资她来自何处。
此时马车骤然停下,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容司珍,到了。”
容显资扶着车辕落地,站在了紫禁城的宫墙深处。
一道望不见尽头的长街在眼前铺展开去。两侧朱红宫墙如血,将天空裁成狭窄的一线。
风过宫巷,带着彻骨的凉。
她忽然想起她在北京读大学时,也是这样的黄昏,她与关月挤在故宫摩肩接踵的人潮里。
关月攥着她的手腕,在人缝中艰难前行,半是玩笑半是埋怨:“这些皇帝老子,修这么长的宫道,不得走到地老天荒去?”
而今,地老天荒就在眼前。
长街空无一人,没有游客举着糖葫芦借过,没有孩童的哭闹声在耳边回荡。
关月,其实还是人多点好。
容显资单手拎着包裹,洋洋洒洒孤身一人朝前走去。
那衔尾蛇链子垂落在她清瘦的腕间。
身后乌金坠落,残阳照得她背上暖和,身前金黄砖瓦漫向天际,带来彻骨严寒。
容显资,往前走,别回头——
作者有话说:大婚那晚我今天加了一千字的详细两败俱伤,结果被锁到现在,还在斗智斗勇,我不行了
关键是,她把我锁了,还不许我删,一千字啊那可是[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