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56章那你做我夫人,我带你离……
老仆直直倒在廊檐下,甚至来不及去用手捂住喉咙的血洞,瞳孔还映这容显资面无血色的脸,此刻院外一阵喧哗,是季夫人和宋阁老。
宋阁老自然不会亲自来取一个孤女的命,是季筝言从季府回来,被告知季玹舟尸身不翼而飞,被她吵来的。
“容氏,你太狂妄了!”宋阁老站在远处,望着地上已经气绝的老仆,怒吼道。
容显资缓缓转头,赤红的鲜血溅了她大半张脸,血珠向下淌滴落在她素色的衣襟上,晕似红梅。
这一眼看得宋阁老将要出口的话塞了一晌,可看着地上的老仆,他被挑衅的威严又再一次恼怒:“此人乃本阁老的仆人,岂由得你一介贱妾生杀!”
满院下人皆被吓得跪地敛声,容显资看着宋阁老眼角眉梢深浅不一的皱纹和下垂的嘴角,动着僵硬的身子将那仆人脖颈上的银簪拔出来。
“为什么要杀我?”容显资背对宋阁老,轻声问“你想要规训宋瓒来彰显你还宝刀未老,但又奈何不了他了,所以拿我出气?”
被揭穿的宋阁老恼羞成怒,脸色涨红:“你个妇道人家懂何,老夫是在全了你的体面。”
容显资的身子太过孱弱,方才杀这老仆让她有些力竭眼花,她撑着地面慢慢起身:“命都没了,你居然还妄谈体面。”
宋阁老正想训斥,此刻一道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难道容氏你还想活?”
是被搀扶着的老夫人。
容显资冷声道:“我为何不能活?”
“你不守妇道,私相授予,闹得满城风雨,”老夫人将拐杖杵得发响“瓒儿一表人才,家世体面,仕途得意,你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竟还干得出私奔的丑事!”
“我怎么来得这种鬼地方你们难道不清楚吗?!”容显资的声音起初还带着几分凝滞的平静,可越往后越急促,到最后竟像是被掐住喉咙的疯子,每一个字都裹着崩溃的戾气,狠狠砸了出来。
这凄厉的嘶吼让老夫人有些惊吓:“你难不成是真不愿跟着瓒儿?”
这话暗含的意味让容显资近乎绝望,她张嘴半晌却发不出一个字。
——跟着宋瓒是她天大的福分,她做的这些都是戏。
这时帮容显资挡了一盆冰水的阿婉从屋内拿出一银白兔毛袄给容显资披上,低声道:“我已让人去寻宋瓒了,容姐姐千万莫冲动,只要命还在,那一切都还不算完。”
容显资握着簪子的手指攥得发白,不知是过于气恼还是太过冷寒,哪怕盖着袄子看得出她在发颤:“你们到底缘何觉得我跟着他是莫大的恩赐,缘何觉得天下女子都该对他趋之若鹜?!”
“容氏,你这类女子老夫见过许多,我那儿子不懂风月,被你这副清高模样哄到了,”宋阁老嘴角噙起一抹嘲笑,他慢慢悠悠向前走几步“你一介孤女,能入我宋府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却不知感恩,不事夫主,你问你为何活不了。”
他站在离容显资三丈处,用轻蔑的口吻道:“臣子不守规矩会死,女人不守规矩,也得死。”
“就算你当真不愿跟着宋瓒,你又能做什么,出了宋府你哪还有这些锦衣玉食,你死前能享这一遭,也应当知足了,老夫本想让你就在这院子因病暴毙,你既这般不识好。来人,捆了她投死人井。”宋阁老说得云淡风轻。
一旁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地上的老仆脖子还在淌血,顺着砖缝滴落在台阶下。
老夫人瞧着下人畏畏缩缩的一幕,想起容显资在她院里闹的事,怒上心头:“愣着做什么,多上几个人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野丫头吗?”
这一吼让下人定了心,壮着胆子一拥而上。
容显资已然是强弩之末,她抬手钳住阿婉的肩膀将她扔到一旁,另一只手将银簪扎进一人锁骨,抬脚将一人踹飞,可身后却挨了一闷棍,她踉跄倒地,眼看着那麻袋罩着自己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飞来,寒光一闪,动手的下人皆喉间出血,又被踢飞砸在砖墙梁柱上。
容显资感觉自己身上被裹上一股暖意,让她生出一丝活气。
是宋瓒解下了自己的大氅拢住了她,墨黑的纹金玄狐裘还有他的体温和沉香残余。
“抱歉,我来晚了。”宋瓒脸色歉疚,满眼心疼地看着容显资脸上的血迹和发间的碎冰,想将她抱起却又怕晕着她,只得将她按进自己胸膛让她暖和些许。
宋瓒抬头,眼底柔情已全数化作杀意:“宋阁老,您管得有些宽了。”
这是宋瓒第二次公然同宋阁老对峙,较之第一次更为尖锐,旁观者皆噤若寒蝉,将呼吸拧得极细。
被挑衅威严的宋阁老怒目圆睁,抬手直指宋瓒:“竖子胆敢这般同老夫讲话,这里是宋府,你老子我还做得了主!”
他骂完,又似想到什么:“你此刻应该在乾清殿前跪着,为何会在此?”
宋瓒冷笑,给容显资用内力暖着身子:“原来宋阁老也是掂量着下官被罚跪于殿前,方来对我夫人痛下杀手,还以为宋阁老多了不得。”
说罢,他低着头轻声问容显资:“眼下我能抱你起身吗,会头晕吗?”
一旁的老夫人看见这父子二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已然快要吓晕过去,一旁的下人赶忙扶着她。她指着容显资:“妖女,妖女啊”
“祖母慎言。”宋瓒将容显资拢得更紧了些,挡住老夫人的指尖。
容显资透过宋瓒的臂弯,一一看过院子里的人。
脸色铁青宋阁老还带着位高权重的倨傲,惊又气的老夫人仍秉着她那年迈的优越,最后视线落在护着她的宋瓒身上。
就当宋瓒以为容显资不会回他时,他腰上传来一道寒意,像是两条毒蛇缠上一般。
“我好冷,头也好晕,”容显资环上他的蜂腰,将脸埋在他胸膛,带着细碎呜咽的闷声沿着他官服渗进他魂魄“宋瓒,我好害怕。”
宋瓒刹那间有些不敢动弹,宛如泥胎塑雕僵在那,直到容显资将环着他的手束缚紧了些,他回过神,试探着用脸蹭着容显资额头。
容显资挠了挠宋瓒的侧腰,以示回应。
流连花丛的宋阁老哪里看不出容显资在做甚,他气得满脸涨红:“宋瓒,此女绝不可留在宋府,你自己不要颜面,宋府还要的!”
尾音一落,容显资在宋瓒怀里哼唧了一声:“我不想死。”
“终于知道怕了?”宋瓒轻笑一声,低头只看见容显资白皙的耳廓和凌乱的发丝“放心,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