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尚未多活一刻,就见眼前寒光一闪,脖子一凉,随后一股暖流顺着颈处往外流。
待男子气绝,杀人者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扔给那老仆。
“多谢指人。”。
“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公子竟然去了这么久,”宋瓒嘲讽开口“本官还以为又会同他打上一架。”
容显资微微张着嘴,迷离恍惚地想到了白日公堂上的三位高官,忙不迭披衣起身,却被宋瓒叫停住:“那三位正四品官都在同兰席孟提督议事,季玹舟纵使三头六臂也杀不过去。”
容显资怒然回首:“宋大人夜闯闺阁,到底所为何事?”
“客栈也算闺阁,”宋瓒气定神闲坐着“也不知季玹舟脑子抽了还是怎的,放着好好官驿不住,带你住客栈。”
见宋瓒张嘴全是狗话,容显资耐心耗尽:“你再不滚我就动手了。”
葳蕤烛火恰好映亮了容显资回眸的容颜,宋瓒怔了片刻,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要的季家庶叔,我办好了。”
容显资快步上去欲抢过那信,宋瓒抬手举高,另一只手揽住容显资腰肢:“想要,拿东西换。”
她一脚踹去,可到底技不如人被宋瓒闪过,反倒令自己更遭桎梏,她骂道:“原先说好了这是扬州一行的报酬,大人可别贱人多忘事。”
“这类脏言秽语在诏狱本官听得多了,你且再骂两句,若是有什么新鲜的,我心情好了便放开你。”宋瓒散漫开腔。
容显资怒极反笑:“我没有这种癖好。”
言罢再次动手,她意识到季玹舟为了让她好生休息,怕是在她合眼前喝的水里掺了什么。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同宋瓒交手,较之此前显然力有不逮。
十招之后,容显资落了下风,以至于被宋瓒单手按在桌上。
宋瓒眉欢眼笑,时隔一月有余,容显资那不同于寻常女子的香味又窜上鼻头,他想起在山上容显资说过她用的什么香。
“你说你用的混香,我记得有一样是叫自由之水,本官派人寻遍了也未曾找到,另外一样是什么?”
容显资厌恶别开脸,正要再搏却见一白影袭来,带着一股血腥味。
宋瓒被逼松手,同其过招。来者怒意甚重,还有些力殆,正是季玹舟。
季玹舟白衣染血,满身疲惫却毫不收力,容显资心焦上前同其一道。然二人皆状态不佳,宋瓒还是有备而来。
见状不对,容显资拦下季玹舟。
她本要开口同宋瓒交涉,却碰到了季玹舟手臂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不再理会外人。
季玹舟好似对身上的伤无知无觉,寒声开口。
“宋大人夜闯自己表弟妹的厢房,不觉辱没门楣吗?”
第35章第35章“我讨厌宋大人,还需要……
“表弟妹,”宋瓒将这三个字嚼了一遍“你们成亲了?”
容显资记挂着季玹舟的伤,实是不想再搭理闲杂人:“到了京城我们就办结亲礼,你杵着没事能不能离开?”
可不知为何,季玹舟轻轻拉了拉容显资衣角,似乎并不想让她多言。
屋内烛火本就算不得亮堂,宋瓒又被季玹舟打退至角落,身影淹没在阴暗里,叫人看不清他的心思,他轻笑一声,款款走到暖光里:“容显资,你的户籍还是本官帮你解决的,按理说,你合该感谢本官才对。”
容显资没见过宋瓒这么不要脸的人,好事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揽。她抿嘴:“我户籍是成都府盐商容家女儿,是玹舟准备的,大人不过走了个过场罢了。”
季玹舟抬手将容显资护至身后:“届时成礼,我自会上拜宋府邀姑母,表兄若来,便随姑母一道便是。”
宋瓒微微眯眼,竟笑得几分和善,他敛了煞气,抬手将那信封递过去:“既如此,表兄便再送你一份大礼。”
容显资接过拆开,同季玹舟一并览过,她皱眉:“你同那庶叔居然做过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全是那庶叔的罪状,欺男霸女,恶占铺店不一而足。这些罪名要是全过了公堂,纵使那庶叔脑袋是雨后的春笋,也该砍个干净了。
听到容显资的贬诋,宋瓒竟不以为耻,他眉梢微挑:“你怎么知道是我和他做的?”
容显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诈的。以我对宋大人浅薄的了解,宋大人会榨干所有能用之人的油水,所以我猜大人既然卖他了,肯定会把自己和他做过的脏事全扔他那。”
话里话外都是说宋瓒不是个好东西,可他却怎么听怎么顺耳:“你很了解我?”
不出所料的,容显资脸上浮现莫名其妙的神情,宋瓒不再深究:“七日后启程回京,赶在运河结冰前能到顺天府,那会子应该刚好赶上那庶叔问斩。”
说罢,他又似想起什么:“按本朝律法,表弟得守孝一年啊。”
你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这么无足轻重地恶心一下我们吗?
容显资有些摸不清宋瓒到底在想什么,但比起一个有名无实的结亲礼,庶叔定罪显然更合她心意。
故而她也不得了便宜还卖乖,只将头低下继续琢磨那封纸信,免得宋瓒看出她真实想法。
但让容显资诧异的是,通篇看下来,居然没有任何与季父之死有关的只言片语。她不着声色侧眸,想瞧季玹舟的表情,却只看见他锋利的喉结。
这一动作被宋瓒捕捉,他心下一转便明白容显资在意是何,没来由地心里发堵,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季玹舟,你老子的死你得自己回去问你娘。”
此话如惊雷劈在容显资心头,她慌忙看向季玹舟,却见季玹舟只是朝她温柔笑笑,表示无碍。
“看样子你知晓这事,”宋瓒见季玹舟这番神情,不屑抱臂“但你却不敢直面,懦弱至此。”
这话是在骂季玹舟,可容显资感觉也骂到了她自己,在船上重阳节那晚,她就隐隐感受到了其中纠葛,可她也不敢细想。
因为真的太为难了。
她将那纸团成一团扔到宋瓒脸上:“你在这冷嘲热讽个什么劲。你虽不是此事的刽子手,但这纸上桩桩件件又有多值得称颂吗?”
砸的力道虽大,但到底只是一团纸,宋瓒感觉脸上像是被猫拍了一下。他接住从脸上滚落的纸团,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