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诡异的气息熏得他眼睛有点酸,冷声开口:“快些。”
容显资白了他一眼,但也确实不可让这躺着的姑娘等太久,她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便小心翼翼结开女子衣衫。
说是解开,不如说是掀开,女子身体已经开始呈现轻微巨人观,涨气程度看似符合当下温度死亡两日半后的情况。
容显资并非法医出身,但眼下她是替柳澈“解决麻烦”,故而只需要简要探查女子外伤即可。
她从上到下检查过去,身上虽然腐烂,但仍然可见许多擦伤,她看着女子平躺的姿势,眯眯眼,突然伸手直接撬开女子口腔,一大股恶臭喷涌而出,一旁柳澈纵然捂嘴也止不住干呕。
容显资干笑:“抱歉,以往验尸习惯了,身子有记忆了。”
柳澈瞪了容显资一眼,实在抗不过这一遭便出门了,还在门口撞了一下季玹舟。
见柳澈出门,宋瓒抱臂向容显资看去:“你真会验尸?”
容显资并未抬头,伸手摸了摸女子后颈,语气严肃:“不专业,但会基本的。”
季玹舟察觉到容显资语气不对,将门半掩。
“死者颈部脊椎全断,身上擦伤均有生理反应,是死前伤。”
担忧柳澈速回,容显资说得极快。
“并且,死者死亡时间至少五日以上。”
宋瓒拧眉:“我见其涨气程度确为二日左右。”
容显资指着姑娘颈部,乍其皮肤几乎快要脱落殆尽。宋瓒眯眼细看:“怎么同一块皮肉腐烂得不一样?”
那是很难看见的一处,可留心还是能看出靠近下巴处的皮肤比靠近锁骨处的要腐化得更狠,并且是在某一处突变。
容显资点头,指向腐败程度分界线:“自此线以下明显腐烂更为缓慢,手指有明显‘漂妇样变’,柳澈说肖娘失踪当夜就找到了,哪怕她是正午出事跌落井中,也不可能有这么明显的样变。”
话了,她补充道:“‘漂妇样变’是指尸体长期泡在水里起皱变白。”
宋瓒看着容显资伸手细摸后颈脊椎断处,其腐败触感他光是看着就忍不住皱眉,可容显资却面不改色。
容显资冷嘲:“捕快不是见过尸体么?”
宋瓒淡淡道:“我一般见的新鲜的。”
是了,镇抚使干的是杀人勾当。
兀然,容显资脸色突变:“她的脊椎伤不是跌井,是被砸的。”
她本想翻过尸体,却觉不妥,又不便让宋瓒来,便抬手唤来兰婷:“你摸摸,我怕我太久没干事,误判了。”
打容显资开始验尸起,兰婷眼神便没离开过她,听见容显资唤自己,她眼神里带着诡异的光上前,由容显资牵引着,摸到一处泡囊的腐肉:“确乎是打击后的痕迹。”
容显资看着这位方才十四岁的姑娘:“兰小姐倒是熟悉。”
原先宋瓒以为容显资只是虚张声势,现下他倒是认真起来:“能确切她何时死亡吗?”
容显资捏了捏肖娘的手臂,感受着已经没有生气的血肉:“这尸体被处理过,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用熏鱼鲜花环绕。”
“但柳澈刚刚说她做不来这些事”兰婷道。
容显资看着旁边的冰块:“是冰,肖娘死亡一段时间后被冰水泡过,所以腐败减缓,同时腐肉要比一般尸体更为密致。”
兰婷接过话:“是不是她早几天就死在井里,柳澈怕摊上事谎称三日前的晚上?秋天井水并不也很凉么。”
“不会,”容显资又观察了肖娘颈部那奇怪的分界线“井水的温度缓解不了这么多,我没法现在和你解释尸体内部的厌氧菌什么的在十几度也会正常繁殖,总归我能肯定尸体现在的情况一定有人为干预。”
旁边的宋瓒道:“哪怕是知府,冰窖也没那么容易打开,而且柳澈没必要为了一平民女子玷污自家冰窖。”
这句话虽然在理,但容显资实在听着刺耳,并未搭理,问到兰婷:“兰小姐,你们这种世家小姐,在自家沐浴的浴桶大概多大?”
兰婷立马反应过来:“刚好够放这肖娘。”
听到兰婷肯定的回答,容显资反而沉默下来,季玹舟倚在门口留意到容显资的异常:“阿声,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玹舟别担心,”容显资半俯身在肖娘身上,糜烂的脸颊仍然可见起骨相优美“宋瓒,我们可能被柳澈坑了。”
说完这句话,容显资抬眼,??x?犀利的眼神同宋瓒对上。
“死者死于五日之前不超过七日,身前有摩擦伤,被类似木棍的钝器打断颈椎,一击毙命,处理尸体的是小姐们用的类似浴桶,否则过于宽大的浴桶死者会侧滑更会浮起,这也是脖颈这条分界线的原因——肖娘身子泡在冰水里但头颅暴露在外。”
季玹舟即刻接话:“是因为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吗?”
容显资扫过宋瓒明显变了神色的脸,重重点头:“如果是我,一定会把全身都处理,眼前呈现的情况只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能想到最有可能的,便是当肖娘被处理时,她的尸僵已经扩散至全身,而她脖颈已然全断无法暴力下压至水面以下。”
“按眼下扬州的情况,全尸僵硬至少需要四个时辰。”宋瓒站在阴影处,烛火照得他如地府阎罗。
“所以柳澈是帮别人收尸的,并且不是第一时间收尸,但能劳烦她出面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肖娘这条命。”容显资冷声道。
突然,她想起自己在船上说的那句“要么钱袋子要么□□子”,迟疑片刻,终究掀开肖娘的裙子。
此刻季玹舟突然开口:“阿声,你想好怎么帮柳小姐处理了吗?”
容显资三人立刻明白这是柳澈去而复返了,收敛了神色。
柳澈带了面纱和中药草囊,可那味道还是令她望而却退,她站在门外朝容显资道:“容姑娘想好了吗,你若能妥善处理,我必重金酬谢。”
为了便于看清尸首,房内烛火透亮,照得花朵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一旁的冰块还在散发寒气,容显资给肖娘理了理杂乱的发丝:“她叫什么名字?”
“什么,”柳澈捂住鼻子,有点疑惑“肖娘啊,大家都这么叫。”
“柳姑娘,阿声的意思是,这位姑娘的名字,而非代称。”季玹舟温和地看着柳澈,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